吃了飯,曲曉玲去廚房收拾,傅涼深給喬知暖點了點在策劃稿中出現的問題。
「場館最近在進行體育賽事,等到這兩周的賽事結束之後,我帶你去實地考察一下。」
「好。」
傅涼深看起來精神不大好,喬知暖又陪著他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
曲曉玲去送走了喬知暖,回來發現他還是以同樣的姿勢坐著,眼神裡面滿含著溫柔。
「少爺,你為什麼不說呢?」曲曉玲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既然喜歡一個人,不是要說出來,對方才會知道的麼?
傅涼深搖了搖頭,伸手讓曲曉玲扶他去康復室內。
一直到後來,曲曉玲才知道。
有些事情,在保持最好狀態的時候,一旦是有一句話性差踏錯,就會陷入最壞的階段。
彼此珍念,就是不言。
反正對別人的好,不是用嘴說的,而是用心來感受的。
…………
喬知暖從傅涼深住的別墅出來,沒有叫曲曉玲送出門。
這邊的路,走過幾遍,她已經熟悉了。
在經過中央的花壇,遙遙的望向湖邊,忽然發現在湖邊,很靠近護欄的位置,有一個人影,正在緩緩地走過去。
喬知暖不由得站住了腳步,朝著那邊看了一眼。
那人影正在以一個十分緩慢的速度,朝著湖邊走。
抬起了腿,跨過了湖邊的護欄。
喬知暖一下腦中警鈴大作,朝著湖邊就跑了過去。
她不敢大喊大叫,怕一喊叫,就叫對方直接跳進湖裡,在接近對方的時候,腳步就慢慢的輕緩了下來。
這邊有燈。
喬知暖找了好幾個角度,但是接近的時候,都是有陰影的。
而對方很明顯已經發現了她,轉過頭來,喬知暖看見了這個女孩的面龐。
臉上是一片慘白,卻很稚嫩,看起來也不過才十三四歲的模樣。
「你也是要勸我要忍氣吞聲的麼?」
喬知暖聽見這句話,心裡一動,也用波瀾不驚的聲線說:「我也是來跳湖的。」
對方一聽,眼神里不免閃過詫異。
「你也是來跳湖的?」
喬知暖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來到了湖邊,靠在欄杆上。
「我想過很多種死法,吃安眠藥死,跳湖死,上吊死,被車撞死……」
「這麼多?」
「對啊,但是都被我給否決了,」喬知暖說,「吃安眠藥,我查了下,至少要吃一百片才能死透,一百片啊,還沒死就先撐死了!要不然都要被救到醫院裡面去洗胃的,你不知道洗胃有多痛苦,一根管子從你的嘴巴,食管伸進去……」
女孩好似是被喬知暖感染了,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上吊死,聽說死後會變成吊死鬼,被車撞死,太慘烈了,要麼就是五臟六腑腸子肚子都露一地,腦漿迸裂,死不了,就是缺胳膊斷腿的在病床上苟延殘喘一輩子……哎。」
女孩一聽,哆嗦的問:「那不是還有跳湖死麼?」
「被淹死,這可是史上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喬知暖說,「溺死,就好似是有人握住你的喉嚨,填塞你的口鼻,可是生生的憋氣死的……」
她想起來去年,她在杜濤的逼迫下從船艙跳入水中的時候,那種身體裡的體溫緩緩的,一點一點的最終完全從身體中流逝掉的恐懼感,那一瞬,死亡真的是近的不得了。
而那男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從水面上一點光亮的地方遊了過來……
「你經歷過麼?」
「嗯,」喬知暖晃了晃頭,將腦海中的影像給晃走,「我差點就死了,被人給救了,而且啊,我聽說,溺死的人的魂就會飄在死亡的區域上,這個湖上,恐怕就有好幾個冤魂呢。」
女孩抖了抖,一雙眼睛膽戰心驚的逡巡著黑壓壓的湖面,縮了縮手臂。
「然後我就想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女孩一聽,握住了喬知暖的手:「什麼?」
「你過來,我告訴你。」
女孩到底是年齡小,一聽喬知暖這樣的話,就已經心裡被說動了,便扶著護欄,想要跨過來。
喬知暖看她肯聽話,心裡也是一松。
要不然,萬一這女孩真要是跳下去,她被墨司霆教的那半吊子的游泳技術,恐怕救不上來這女孩子,自己都要被淹死了。
她伸手要去扶女孩的手臂,下一秒,忽然女孩驚叫了一聲!
「啊!」
女孩踩在欄杆上的腳因為夜晚濕氣重,一下打滑。
喬知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女孩的重量陡然全都掛在自己的右手手臂上,喬知暖隱約覺得一股拉力要把自己的手臂給拽的脫臼了!
女孩辦吊在半空中,驚恐的叫著。
喬知暖拉著她的胳膊,「你現在別亂動,我拉你上來!」
雖然女孩子看起來瘦小薄削,可是喬知暖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力量有限。
她費了好大的力,累的氣喘吁吁才終於把女孩子給拉了起來,一下摔在草地上。
喬知暖揉著自己的右手手臂,痛到麻木了,就好似胳膊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謝謝。」
女孩看起來仿佛也是心有餘悸,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才忽然翻身起來,看著喬知暖,「你剛才說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喬知暖揉著肩膀坐了起來,靠在一棵大樹粗糙的樹皮上。
「活著。」
女孩一愣,「什麼?」
「我想到的更好的辦法,就是活著,活下去。」
喬知暖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在湖邊的道路上,有巡邏車的光亮,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這個女孩再想要跳湖,她也不攔了,直接叫巡邏車上的警衛過來救人。
反正真要是溺水,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或許讓她嘗一嘗溺死前的那種滋味,也就不會再有類似的想法了。
女孩去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可是我活不下去了,我……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喬知暖倒是被這女孩的反應嚇了一跳。
「發生什麼事了?」
她知道,女孩現在有一種強烈傾訴的願望,她便只當好自己的傾聽者就好了。
女孩名叫趙婧,十三歲,是一名初二的學生,就讀於安城的明德私立中學。
私立學校,又俗稱是貴族學校,裡面的學生,都是非富即貴的豪門子弟,有很多小團體,也不必要因為學習成績就如何努力。
而趙婧進去,就是想要努力考大學的,她認真學習,她按時完成作業,她有不懂的問題就去問老師,卻被嘲笑,身邊的同學都是穿的名牌,用的奢侈品,她在其中是這樣的格格不入。
於是,她被嘲笑,被叫到廁所裡面去毆打,去凌辱,去肆意的嘲諷。
甚至,在廁所裡面被扒光了衣服拍下視頻在學校里流傳,被取笑是乾癟身材。
她哭著說:「去年有一個男生被毆打脾臟出血被送進醫院,在醫院緊急手術切除了一顆腎,才挽回了生命,可是卻再也不能做激烈的活動了,他可是國家短跑的二級運動員啊!」
喬知暖鼻尖猛地一酸,她也震住了。
對於一個運動員來說,不能跑步,就好似是砍掉了他的一雙腳一樣……殘忍。
「然後,他……在醫院裡面趁著護士不注意,從病房的窗戶跳了下來,」趙婧說,「十三樓。」
喬知暖瞳孔猛地放大了。
死亡,沒有想到會來的這樣的快,這樣的決絕。
趙婧哭著說:「我怕,我怕……我會有一天受不了,我不想死的那麼狼狽,我想要在我現在最好的時候離開,就算是他們記得我,也會記得我的好……」
「不會。」
喬知暖直接毫不留情面的否認了她的話。
趙婧紅著一雙眼睛看向喬知暖。
「他們不會記得你的好,只會在背後說你這麼一點挫折都受不了,就死了,然後嘲笑拿著你曾經錄製的視頻嘲笑,時間一長,他們就會忘了你,把目標轉移到一個新的人身上。」喬知暖說,「那些實行校園暴力校園欺凌的人,是沒有所謂的愧疚心的,就算是有,時間一長,也就慢慢的被磨滅了。」
趙婧哆嗦著唇,「那……那我要怎麼辦?」
「站出來,把這些事情,說出去,說給律師聽,說給媒體聽,讓他們的暴行公布於大眾面前,」喬知暖說,「這才是最正確的一條路,而不是自己去承受別人對你犯下的錯誤!」
趙婧眼神中有波動。
她動了動唇,「姐姐,我……」
就在這時,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暴怒的一聲喝聲。
「趙婧!你給我滾出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趙婧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媽……」
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婦女跑過來,狠狠地推了趙婧一把,「我不就是說了你一兩句,你就跑出來,你叫夫人小姐都急壞了!全家出動過來找你!」
「趕緊回去給小姐道歉去!晚上活都還沒幹完呢!」
中年婦女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趙婧差點就被推了一個踉蹌,面對前面一個穿著光鮮亮麗的女人面前,低著頭,「對、對不起。」
喬知暖忽然哂笑了一聲。
她怎麼忘了呢?
趙婧既然能選擇在大使館的人工湖裡跳湖自殺,那肯定是和這裡面的人有點沾著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