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暖轉身,眨眼的瞬間,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幾年的友情,終於,就在瞬息之間,破碎成齏粉,再也無法尋回來了。
喬知暖從門口出來,在外面等,「你們去告訴你們管家,我就戰在門口等,如果半個小時之內,我沒有看到王子琪從裡面出來,我就會報警。」
保鏢進去通報了。
喬知暖單獨站在藺公館外面,低著頭,望著自己的鞋尖。
夜色很暗,很黑。
在這條街上,來往的車輛都很少。
喬知暖就站在台階上,任由黑暗的夜色將自己整個人給吞噬進去,眼淚流淌到嘴角。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低調的加長豪車停了下來,車窗降了下來。
喬知暖在一片淚眼朦朧里,看見了一張從降落的車窗玻璃面露出的溫婉淑雅的面容。
「姑娘。」
一隻手遞出來一包手帕紙。
喬知暖鬼使神差的接過了手帕紙。
「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了,別哭了,姑娘,女孩子才更要堅強。」
貴夫人說完這句話,車窗便悄無聲息的升了上去,車子緩緩地開動,進入了藺公館。
喬知暖目送著車輛開走,看見了車後面的車牌照是白色的。
「那是誰?」她忍不住問道。
門口的守衛說:「那是莫雅夫人,是藺太太。」
藺太太……
藺恬的母親麼?
「知暖!」
喬知暖看見從院子裡面飛奔出來一道身影。
王子琪衝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怎麼找過來了,你就算是不來,我自己也能擺脫掉的!」
喬知暖笑著搖了搖頭,「早晚都要面對的。」
回去的路上,喬知暖很沉默。
「我想去精神病院看看我媽。」一直等到了學校門口,喬知暖才開口說。
王子琪當機立斷的說:「我陪你一起去,陸強就在附近,我打電話叫他開車過來。」
她的手機還放在寢室裡面,就用了喬知暖的手機打了電話。
王子琪問喬知暖,「都是我,在首映禮上沒有沉得住氣,才會叫你……」
「做得好。」
「啊?」
喬知暖笑了一下,「做得好,痛打落水狗,就該你那樣。」
王子琪抿著嘴笑,在喬知暖的背上拍了兩下。
過了一會兒,陸強開著一輛破舊的麵包車過來了,尾氣放出一陣陣嗆鼻的氣味兒。
王子琪拉開麵包車車門,揮了揮手,「你就開了這麼一輛……」
車內裡面有好多堆著的紙箱,只能容納兩三個人。
陸強說:「我不是正好就在附近送貨麼。」
「那我和知暖還不如打車走。」
「可別啊!」陸強說,「琪姐,你先上來吧,我哥已經開著那輛小跑過來了,待會兒在路上交接。」
a大所在的區,和精神病院在同一個區內。
開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留下陸強在門口等陸琨,王子琪陪著喬知暖進了精神病院。
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半。
一般來精神病醫院探望,也是在白天。
現在夜晚過來探視,寥寥無幾。
走在光滑的地面上,頭頂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照在瓷磚地面上,折射出的光,在配上不遠不近,偶爾傳出來的笑聲,倒是有些滲人。
王子琪聽著走廊上傳來的咯咯的小聲,抹了一下自己手臂上起來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聲音啊?」
喬知暖說:「這裡有很多精神病人是很嚴重的,會有癔症,半夜這種情況常有的,到了樓上就好點。」
上了電梯,再下來就是vip區。
雖然在裝修上和樓下沒什麼區別,卻唯獨是安靜了許多。
隔音是很好的。
喬知暖在護士站登記了一下,就朝著母親的房間走了過去。
王子琪站在外面,沒有跟進去。
喬知暖推開門,看見羅敏好好地躺在病床上,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她走進來,羅敏都沒有動,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媽。」
喬知暖走到床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羅敏這才緩緩地轉過頭來,她看向喬知暖的眼光有些晃顫,眼球都有些渾濁,語氣極其厭惡的說:「怎麼又是你!」
縱然喬知暖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句話,還是內心被刺了一下。
「我的玉舒呢!我的玉舒呢!你把玉舒還給我!」
「喬玉舒去了外地拍戲,還沒有回來。」
她也不知道喬玉舒被墨司霆弄到哪裡去了。
距離喬玉舒作妖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但是喬玉舒一點回來的跡象都還沒有。
「你撒謊!」羅敏忽然大喊大叫起來,「是你,一定是你把我的女兒給弄走了是不是?不讓她和我這個媽母女團聚!」
喬知暖看著羅敏忽然瘋癲的模樣,向後退了兩步。
羅敏想要從床上跳下來,向她走過來。
喬知暖剛想轉身跑掉,羅敏忽然撲通就在她的面前跪了下來。
喬知暖驚的急忙蹲下來去扶羅敏。
「媽,你這是要幹什麼?!」
羅敏攀著喬知暖的胳膊,「我想玉舒了,你幫我把玉舒給找回來吧!你肯定能辦到!」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肯定有辦法知道的!玉舒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能沒有她!」
喬知暖被扎了一下,「那我呢?」
「你……你是玉舒的姐姐,你這個姐姐都不疼她不愛她的話,那還有誰會愛護她呢,你們的爸走的早,都是我又當媽又當爸的把你給拉扯長大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喬知暖哼笑了一聲。
她是羅敏拉扯長大的麼?
在羅敏和爸爸離婚之後,她一直跟著爸爸,直到十二歲的時候,爸爸和哥哥葬身火海之中,她才又被踢皮球一樣的回到了羅敏身邊。
沒有一年的時間,她就被送去了少管所,繼而是寄宿學校。
她對她管過麼?照顧過麼?
從來都沒有過。
王子琪聽見裡面的聲音,急忙就去到另外一邊去找護士。
「不好了,病人又發瘋了。」
護士一聽,急忙就拿了鎮定劑跑了過去。
門被猛地推開,幾個人看見了跪坐在地上的羅敏,就要上去拉她。
「你們別碰我!我沒病!你們都給我讓開!我沒有病!」
喬知暖覺得羅敏披頭散髮的模樣實在是可憐,便想要過去扶她。
一個護士叫了一聲:「小心!」
喬知暖還沒有來得及縮回手來,手背上就一陣生疼。
她倒抽了一口氣,羅敏咬在她的手背上,咬著不鬆口。
護士也不敢硬拉。
人的牙齒是很鋒利的,萬一硬拉,咬下來一塊肉來的話……
護士長當機立斷的在羅敏的後脖頸上,用針管扎了一針。
隨著鎮定安神的藥劑緩緩地發揮了作用,趁著羅敏的齒關鬆開,兩個人掰著她的嘴巴掰開。
喬知暖的手背上的一個齒痕,已經血肉模糊了。
王子琪只拉著喬知暖,恨恨的盯著被幾個人架到床上的羅敏。
「這還是親媽麼!這都忍心咬下去!」
「她經常這樣,一發瘋,就咬人,上次這邊的木頭椅子腿都還被咬掉了一塊,這不,都換成了不鏽鋼的了,」護士說:「姑娘,去醫藥室處理一下吧,別感染了就不好了。」
喬知暖看向病床上的羅敏。
羅敏也在看著她。
羅敏張大嘴,雪白的牙齒間,都是浸著鮮紅的血液,張著嘴的模樣很可怖。
她大叫著:「喬知暖,我沒有瘋,我的精神病好了,你把我放出去!把我放出去啊!」
王子琪生怕喬知暖一時心軟,便拉著喬知暖出來了,去處理傷口。
酒精擦在傷口上,喬知暖痛的嘴唇都在顫抖。
王子琪牢牢地握著她的手臂,不放鬆。
醫生說:「怎麼不小心點呢,面對這些精神病人,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喬知暖問:「那……有沒有可能我媽她……已經治癒了?」
王子琪打斷她的話,「怎麼可能?治癒了又怎麼可能咬你一口?」
「她一直在叫嚷著要出院,所以我覺得……」
醫生也覺得疑惑,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在給喬知暖解釋。
「她這幾個月一直都很穩定,我們的護士進去的時候還會打招呼,偶爾的確是會問一句,如果她好了,是不是能出院這樣的問題。」
王子琪說:「那現在她這樣咬人,就足以證明她並沒有好。」
喬知暖低了低頭。
「興許……是因為遇上了我,而且……」她頓了頓,「她的確是有幾年都沒有見過喬玉舒了,在她處於精神病狀態下的時候沒有想著喬玉舒,如果好了的話……」
醫生說:「精神病患者在病情有所好轉,或者是已經痊癒的情況下,是會有神志,原先病著的時候,是基本上不認人也不記人的。」
他把桌上座機拿起來撥了一個號碼。
「你說的這種情況,還要至少觀察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如果真能確定病人痊癒,我們醫院是可以開具出院證明的。」
「好的,謝謝。」
兩人走出來,王子琪十分不解。
「你幹嘛要幫你這個媽說話啊!她能記得人了,能記得喬玉舒,難道就記不得你麼?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賺錢供她治病,那個寶貝女兒喬玉舒哪裡去了?還不是躲得遠遠的!」
王子琪憤憤不平的說,「她這麼區別對待,壓根就不像是親媽!」
喬知暖腳步忽然頓住,腦子裡閃過一抹白光。
王子琪捂住了嘴,「對不起,知暖,我一時間嘴快,我……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