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夜無眠。
清晨天剛蒙蒙亮,喬知暖就起來了,坐在床邊,看著窗戶外的那一點點在天邊蔓延開的暗淡的淡青色。
她的目光有些直。
墨司霆攬過她的肩膀,「不再睡一會兒了麼?」
喬知暖搖了搖頭。
從凌晨,聽墨司霆講述了事情的始末,喬知暖就開始沉默。
她沒說過一句話,但是眼神和神態都還是很正常的狀態。
墨司霆攬著她的肩膀,「陸北已經定了中午的機票,到時候我們開車先去臨縣,坐飛機回去。」
喬知暖點頭。
墨司霆在房間裡收拾了東西出去,就看見坐在桌邊的喬知暖在低聲安撫著張老太。
「奶奶,我先走了,等下次放假我再來看看你。」
張老太明顯還處於有些懵的狀態,剛剛消化了她有這麼大的一個孫女,而且孫女還結婚有了孩子,她多了一個這麼大的曾孫。
她看著墨小墨,「你……」
墨小墨拿起身後的硬紙板。
【我叫墨梓澍。】名字寫的歪歪扭扭的,都怪老爸,姓這麼難寫,起個大名也筆劃多的要死。
【小名小墨,今年四歲了。】
【我家住安城福泰路214號楓林苑,在太陽花幼兒園上大班,手機號碼是:135XXXXXXXX。】
【奶奶,有時間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哦。】
雖然,他知道這個白頭髮的老奶奶肯定是轉眼就能把他給忘了的。
墨司霆抱著墨小墨出門,硬紙板就留在了張老太家裡。
喬知暖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後視鏡里那逐漸遠去的老人的身影,眼眶裡積蓄的眼淚再也忍受不住,滾落了下來。
流到唇齒間,帶著些咸澀的味道。
墨司霆單手握著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探過來,從她的膝上握住她的手。
「等到回去我就聯繫鍾澤,到時候過來先給奶奶看看病,再看看能不能接她去安城。」
一上了飛機,墨司霆就要了眼罩給喬知暖戴上了。
墨小墨撅著屁股,想要叫喬知暖給他講故事。
墨司霆在唇上比了一根手指,「噓,喬喬昨晚沒有睡好。」
墨小墨這才坐回了原處,不去打擾喬知暖了。
喬知暖本不想睡,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但是墨司霆給她營造的氛圍太過舒適,她不由得就已經淺淡的入睡了。
睡眠很淺,卻還是做了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發生活在的那一年。
她戴著耳機聽歌,忽然,從車窗向外,看見了天空中滾滾的黑色濃煙。
那個方向,剛好就是自己家的方向。
她一把扯掉了耳機。
另外兩側,有司機乘客在說話:「那是著火了吧!」
「那麼大的黑煙!肯定什麼都燒焦了!」
「快點報警啊!」
「打火警電話!」
她瞪大眼睛,忽然猛地從車座上跳了起來,就朝著前面飛奔過去,猛地拍打著車門,「下車!快點叫我下車!」
大巴司機將車門打開,喬知暖跳下了車,撒腿就朝著那冒著黑煙的去處狂奔而去。
柏油馬路被頭頂烈日炙烤的發燙,隱約都向上冒著即將烤化的白煙。
她的發足狂奔,讓馬路上的車都停了下來,喇叭按的震天響。
「不要命了啊!」
「快點讓開!」
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呢。
火熱滾燙的風在她的兩頰邊瘋狂的刮過,耳朵都有些被吹的疼了起來,她的目光卻堅定的望著那滾滾黑煙的去處。
在學校期末八百米考試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用盡全力。
等到她跑到的時候,房子外面已經拉起來了警戒線,有一輛灑水車在朝著房子上面噴灑滅火。
轟的一下,她的腦子徹底炸開了。
「你別進去!危險!」
「攔住那個小姑娘!」
她瘋了一樣的大叫著,想要突破警戒線跑過去,被幾個火警隊員給攔了下來,牢牢地護住。
「你這是幹什麼,裡面危險!」
「這裡面是不是有你什麼人?」
「這是你家?」
她聽不見。
耳朵里全都是耳鳴,腦子裡也是跑步過後帶來的那種強烈的衝擊感覺,嗡嗡作響。
她現在只想要進去,去找爸爸,去找哥哥!
有火警隊員在按著她,直接把她給先鎖到了車裡面,「你先別亂跑。」
她手指趴在車窗上,手指指關節都泛白了。
向上升騰起來的黑煙越來越小,火勢也越來越小。
終於,等到火警從裡面抬出來了兩個已經燒的渾身焦黑的人,在他們的身上蓋上了白布。
「聯繫到家人了麼?」
「聯繫了,這家男主人剛好想要帶著兒子女兒出去度假,就把傭人和關鍵都暫時放假了。」
畢竟也是大戶人家,有傭人的聯繫電話,很快就能聯繫上。
「還有個女兒?裡面還有人沒有?」
「沒有,只有這兩具屍體。」
「那那個女孩兒呢?」
就在此時,從後面的警車上,爆發出嘭嘭嘭的一聲強似一聲的撞擊聲。
他們幾個警員看過去,有一個女孩子站在車座上,狠狠地用自己的身體撞擊著車門,想要從裡面衝出來。
「去開門。」
有一個警察過來開了門。
裡面小小個子的她,猛地衝撞了出來。
「慢點!」
就連想要伸手扶住她的警察都被撞的一個踉蹌,她滾在了地上,身上的白裙子都沾上了地上的灰土,膝蓋個手肘都被粗糲的沙土給摩擦的出了血。
她卻好似不疼一樣,跌跌撞撞的就朝著那些人圍著的白布爬了過去。
「爸爸!」
她顫抖著手,想要掀開白布。
被後面的一個警察給攔住了。
「孩子,別看了。」
他們此時已經知道了,這就是那個剛才口中所說的,男主人的女兒。
她怔怔的坐在床邊,眼睛裡面倒映的是這樣的白布。
她沒有哭。
眼淚就仿佛是乾涸了一樣。
白布並沒有完全將屍體蓋嚴。
從白布下面,有伸出來一隻已經燒焦的手,手指上,有一枚扳指。
她湊上前去,伸過手來去掰這枚扳指。
手掌心裡都是滾燙的,留下一片燒焦的灰黑色。
扳指放在手掌心裡,有點涼。
這是爸爸經常戴的扳指,幾乎從不離手,至少在她看見的時候是這樣。
有消防隊的人過來拉她,「好了,該把人送走了。」
一直都沉默的她,忽然大叫了起來。
「放開我!不要!不要帶走我的爸爸,不要帶走我哥哥!」
她飛撲上去,抱住了哥哥身上的白布!
拉扯下,白布被扯了下來。
喬知暖近距離的看到了一句被燒焦的屍體。
她一下呆住了。
幾乎是血肉模糊的燒焦。
也正是這一次開始,喬知暖開始害怕了恐怖故事,正是因為小時候的陰影。
她最後暈了過去,被帶到了警局。
警局招待她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警察,給她麵包和牛奶。
她沒有說話。
一直等到警局的人聯繫了羅敏過來,把她這個孤兒給接走了。
「喬喬?」
墨司霆看著喬知暖不斷的在搖頭,眉心擰著,想要叫醒她。
忽然,飛機一陣顛簸。
喬知暖從淺眠的夢魘中掙扎醒了過來。
墨司霆緊緊握著她的手,「飛機在降落了。」
喬知暖出了一頭的冷汗。
墨司霆拿出手帕來幫她擦汗,「做噩夢了麼?」
喬知暖長呼了一口氣,「我夢見我爸爸和哥哥了……死的時候。」
墨司霆摟住了她的腰,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
飛機降落,墨司霆本想要叫喬知暖先回去楓林苑小憩一下,喬知暖執意要去醫院。
墨小墨很不情願的被姜思燕給接走了。
墨司霆開車去醫院。
路上,給沈晗靜去了一個電話。
「事情怎麼樣了?」
沈晗靜也是一夜沒睡,揉著眉心,「關紹還在找那幾個人,呂梨的情況穩定了一些,你們現在回來了?」
「在去的路上。」
沈晗靜掃了一眼被關封給押在一旁的女人,「來吧,該在的都在。」
喬玉舒抖了一下。
她硬是被沈晗靜給帶到了醫院裡面,也是一整夜都沒讓她睡覺。
沈晗靜冷笑著:「睡覺?你還能睡著?」
「我為什麼不能睡著?」喬玉舒梗著脖子道,「又不是我找的人,又不是我輪的她!問為什麼不能睡著?」
「是啊,你能睡著,」沈晗靜冷冷的勾動著手指指甲,「就是怕你睡著了,我叫人捆了你的手腳,塞了你的嘴,直接找人把你裝進麻袋裡面給丟進海里去餵魚,等到再過幾個小時,恐怕你還能上個頭條,不明女屍沉屍海底,疑似某女星,你就能上一次社會版的頭條了。」
喬玉舒瞪著沈晗靜,「你不敢!」
「我為什麼不敢?」沈晗靜挑唇笑了一下,湊過來,「你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麼?」
「干、幹什麼的?」
「我以前是個殺手,手上沾染過多少人的血多少人的命,你肯定不知道,而且,」沈晗靜勾起她的下巴,「你要知道,像是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女人,我有的是法子整你。」
「怎、怎麼整?」喬玉舒覺得沈晗靜這女人身上散發的氣質實在是太恐怖了,都叫她感覺到渾身發抖。
「你聽說過人彘吧?」
「人質?你要把我當成人質?」
「是人彘,」沈晗靜壓低聲音說,「知道漢朝的呂太后的呂太后吧?就把皇帝最喜歡的戚夫人,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銅注入耳朵,用喑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