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墨眼圈紅了，再看向喬知暖的手，都覺得是傷在自己皮膚上了。
喬知暖扯著墨司霆的衣角，「別這麼說，不疼。」
墨司霆還是冷著臉，「過來給喬阿姨道歉。」
喬阿姨這三個字，叫墨小墨又緊緊地擰了小眉頭，就好似是一下觸動了禁區似的，瞪大了眼睛。
喬知暖笑著說：「沒關係的。」
墨小墨也沒有道歉，也沒有走過去，就執拗的別著腦袋。
一時間，病房裡面的環境顯得有些逼仄尷尬了。
墨司霆直接黑著臉起身，抄著口袋就往外走，「墨梓澍，跟我出來。」
等到墨司霆都已經走出了病房，墨小墨才耷著小腦袋跟了出去。
墨司霆對鍾澤說：「借用一下你的辦公室。」
鍾澤把辦公室要是丟給墨司霆。
墨司霆帶著墨小墨來到了鍾澤的辦公室。
墨小墨就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雖然低著小腦袋，但是脊背卻是挺的很直。
墨司霆回頭就看見了墨小墨在小幅度朝著門邊的位置移動著，也是不由得笑了出來，「給我過來，站的離門那麼近，也不見得你到時候能跑出去，跑出去也沒人能護得住你。」
墨小墨小身子抖了抖。
墨司霆覺得好笑。
「現在倒是知道害怕了，嗯？剛才推你喬阿姨的時候，不是顯得挺能耐的麼？」
墨小墨梗著脖子，在手機上輸字：【我不要她當我媽媽。】
墨司霆冷哼了一聲，目光雖然已經瞄過墨小墨手裡的手機，盯著墨小墨的小臉，「我看不見你寫的什麼。」
墨小墨仰起頭來，又在手機上複製粘貼了好幾行字，整整寫了一手機屏幕，舉著手機都快戳到墨司霆的臉上了。
墨司霆直接把他的手機給奪了過來丟在一旁的桌上。
「你想跟我談判，就開口說話，」墨司霆說，「你不說，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墨小墨憋的一張臉都已經紅了，兩隻手攥著小拳頭，咬著嘴唇，就是死死地不開口。
墨司霆慢悠悠的說：「你不說，那我就說了。」
他知道，既然剛才墨小墨能開口說出那四個字，就證明他能開口。
卻缺少一個契機。
就比如說剛才那種情況下。
「剛才你從地上站起來，站不穩，如果不是你喬阿姨扶著你的話，那你就會重重的摔在地上，到時候，嵌入手掌心裡玻璃渣的，就不是她，而是你了。」
墨司霆頓了頓，「就算是面對一個陌生人，這樣的行為也要說一聲謝謝，你卻就把別人的關心當成是理所當然，甚至還拒絕別人的關心？」
「你想要把自己給封閉起來，我不管，我和喬阿姨是一定要結婚的，到時候你如果實在沒有辦法融入的話，那我可以送你去奶奶家裡，或者去全托幼兒園。」
…………
門外。
喬知暖實在是放心不下。
墨司霆剛才臉色臭的不行，父子兩人單獨說話，也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她便跟了出來。
姜思燕跟在後面，「喬小姐，你不用擔心的，總裁肯定有分寸的。」
喬知暖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她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對了，姜秘書，你聽到過小墨說話麼？」
姜思燕搖了搖頭，「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說話了，當時帶著他去看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說是創傷性精神疾病的應激反應，其中就有一點就是拒絕說話，拒絕和外界交流。」
喬知暖皺了皺眉：「應激反應？」
姜思燕接著說：「對的，其實小少爺在見到你之前，就連用手機打字，或者是在白板上寫字都不願意，就算是餓了，自己翻箱倒櫃的去找吃的東西，也不會對傭人說一句我餓了。」
姜思燕在來之前，墨司霆就給她打過預防針了。
後來，接觸了一段時間，姜思燕才真正的感覺到，這孩子真是偏執的厲害。
喬知暖拿出手機輸入了「創傷性精神疾病」這幾個字，外界因素，抑鬱這幾個字跳入了眼帘，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抑鬱吧？」
「沒有，後來是叫醫生過來檢查，說是輕微自閉症。」
喬知暖陷入了沉思之中，「那……他是不是經歷過什麼？」
姜思燕動了動唇，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喬知暖擺了擺手，「算了，我……」
就在這時，從鍾澤的辦公室里，隱約傳來嗚嗚的哭聲。
喬知暖再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轉身就走過去，去開門。
門沒有從裡面反鎖，門一擰就開了。
喬知暖走進來，就看見站在空地，哭的整個小身子都在抖動的墨小墨。
她心疼極了，急忙走過來，「怎麼哭了？」
她瞪了墨司霆一眼，剛想要蹲下來去抱小包子，卻被墨司霆給拉開了。
墨司霆看向墨小墨：「道歉麼？」
做錯了事情，就要說對不起，這是準則。
墨小墨抽了抽鼻子，才低頭去找手機，口袋裡沒有。
喬知暖發覺了墨小墨的意圖，眼睛掃到桌面上，有一個4寸的小手機，就伸手過去拿：「小包子，你手機……」
當她看到手機上面的字，手一下就頓住了。
滿滿的大半個屏幕，都寫滿了一句話。
她拿著手機的手指指關節泛白，卻還是笑著，把手機遞給了墨小墨。
墨小墨抿著唇，接過來。
他將屏幕上所有的字全都給刪掉了，又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喬知暖依然笑著：「沒關係。」
她一直在保持著微笑，可是，墨司霆卻能看出來，她笑的很僵，很硬。
墨司霆摟了摟她的腰，手指安撫的拍了拍。
墨小墨收起來自己的小手機，揉了一把哭的好似是兩個核桃一樣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喬知暖，轉身離開了。
墨司霆給姜思燕使了一個眼色，姜思燕點頭跟了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兩人。
墨司霆攬著喬知暖的肩膀，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別笑了，真難看。」
喬知暖這才把都幾乎已經僵化在唇角的笑耷了下去，她趴在墨司霆的肩膀上，過了一會兒，「我有點餓了。」
「想吃什麼，去星海餐廳？」
「不，」喬知暖搖了搖頭，「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去吧，我想做面。」
「好。」
兩人去超市買了食材回到楓林苑。
「小少爺呢？」
姜思燕指了指樓上，「小少爺回來就去自己房間了。」
喬知暖拎著食材，「我去煮麵，你上樓去看看小墨，」她特別叮囑：「有什麼話好好說，也不用再逼著他給我道歉了，孩子而已。」
墨司霆側著頭，「你怎麼不自己上去？」
喬知暖拿著吃的東西，搖了搖頭，「你上去吧。」
墨司霆看著喬知暖，就知道這小女人肯定是看見剛才小墨手機上的字了。
她看著喬知暖手掌心裹纏的紗布，對姜思燕說：「去給喬小姐幫幫忙，別叫她沾水。」
「是。」
喬知暖的手不能沾水，一旁的姜思燕就洗菜切菜。
她靠在雙開門冰箱上，看向一邊有些呆滯。
腦海里又浮現了手機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我不要她當我媽媽。】
喬知暖心裡忽然抽痛。
痛的她連帶著神經末梢都在輕顫，眼眶酸澀。
姜思燕安慰了一句：「喬小姐，小孩子的話，都是無心之語，你不用太當真的。」
「嗯。」
喬知暖笑了笑，「我知道。」
可是，也正是因為是無心之語，心裡才會更加的難過，
她按照墨小墨喜歡的口味做了雞蛋面，叫姜思燕端上去。
姜思燕敲了敲門，裡面傳來墨司霆一聲「請進。」
她打開門，就看見這一大一小兩個，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坐在地毯上，手裡在擺弄著一個魔方。
她一看，就知道談判肯定又告吹了。
「喬小姐做好了面，叫我端上來給小少爺。」
墨小墨耳朵動了動。
墨司霆冷哼了一聲站起來，「對人家沒什麼好臉色，還想要吃人家做的面，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墨小墨狠狠地瞪了回去。
但是，瞪眼睛也沒用。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盛著香噴噴的面的碗，被老爸斷了出去，嘭的一聲關上門，只留下房間裡的一縷未散的香氣。
姜思燕一起也學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學。
她跟在墨司霆的身後，「boss，我覺得小少爺就是彆扭。」
「嗯？」
「就好比是，你和我吵架，然後冷戰，如果你不先開口和我說話，我也絕不開口和你說話，」姜思燕說，「這是人的性格決定的，有些人太純粹，眼睛裡就揉不得一點沙子。」
而很明顯，墨小墨就是這種。
除非別人先和他說話，要不然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主動的。
寧可……自己偷偷摸摸。
當晚，墨司霆硬是攔著喬知暖沒有去給墨小墨送吃的。
直到十點鐘，一個小影子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躡手躡腳的走到廚房裡去找吃的。
躲在暗處的墨司霆看著兒子找來找去，從冰箱的冷藏室里拿出來一碗麵，然後搬著小凳子，放進微波爐裡面，按動上面的加熱開關。
雖然個子小，但是動作卻是很嫻熟。
就當微波爐叮的一聲響了，小包子去取來了隔熱手套戴上，把碗拿出來放在餐桌上，頭頂的大燈卻忽然亮了起來。
墨小墨就跟一隻忽然受驚的小老鼠一樣，先是呆愣了片刻，直接貓腰就往餐桌下面去藏，順手把餐桌布往下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