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喬知暖走過去,在軟沙發和硬椅子上選了椅子,坐了下來。
墨重峰眼神中浮現一抹讚許的光。
管家端上了一壺茶。
「嘗嘗,上好的碧螺春,是用亥縣泉水沖的。」
喬知暖端起茶盞,白瓷的茶盞內漂浮起來一絲綠意,色澤清亮。
她淺淺的啜了一口,感覺到頰齒留香。
墨重峰問:「怎麼樣?」
喬知暖將茶盞放回茶桌上,兩手放在膝上,「我不太懂品茶,不過茶色澤清亮,味道很純,再多的我也喝不出來了。」
墨重峰手中攜著茶蓋,在茶杯上輕輕地拂動。
「你這丫頭還是頭一個。」
他在這間書房,乃至於旁邊的茶室,接待過多少男男女女,都是投其所好,喝了一口茶,就恨不得把那些囫圇吞棗生吞下的茶道給講個清楚。
像是喬知暖這樣認真真誠的,還真是頭一個。
「說吧,你這丫頭找我是什麼事兒?」
喬知暖聽墨重峰這樣問,才回道:「我……我想要把百分之五的墨氏集團的股權迴轉給您。」
墨重峰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為什麼?」
「這不是我的。」
墨重峰爽朗的笑了兩聲,「不是你的,我給了你,就是你的,錢財多了不壓身,這個道理沒聽過麼?而且,我知道你媽媽的病也需要錢,這股份,只要年終分紅,就是一大筆了。」
只是,墨重峰也知道。
喬知暖根本就沒有動過那筆錢。
他是特別叫董事會在去年年底分紅的時候,用喬知暖的身份證在銀行開了一個帳戶,定期把分紅的錢存進去。
可錢財絲毫都沒有動過一分一毫。
喬知暖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墨重峰定定的看著喬知暖,過了大約有十幾秒,才笑著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鬍子,「好一個不一樣。」
喬知暖心裡也在打鼓。
她面對的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曾在軍界,在商界都叱吒風雲幾十年過來的,她沒有一點底氣。
所以,她壓根就不想要耍什么小手段小心眼,平時怎麼樣,現在就還是怎麼樣。
「丫頭啊,你是一個好孩子,只是,」墨重峰喝了一口茶,話音一轉,「這股份,我不能收回。」
喬知暖有點吃驚。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樣的一個機會,自然是不肯放棄。
「墨老先生,我……」
「我都已經是當著全家族的人的面送出去了,再收回來,叫我這張老臉怎麼放?這件事情不必再提!」
喬知暖看墨重峰這樣決然的拒絕,知道一時半刻也不可能說的動。
她站起身來,鞠了一躬,「那我就先告辭了。」
她走到門口,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停住腳步,又轉過身,「墨老先生,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既然股份您不會收回,分紅的錢我也不會動,但是,我想跟您這裡討一個恩典,希望您能同意。「
墨重峰倒是有點好奇了,「說來聽聽。」
喬知暖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墨重峰聽著聽著,下巴上的鬍子都笑的顫了起來。
「您能默認麼?」
墨重峰又重新打量了一眼喬知暖。
這丫頭長得很美,卻並不妖,聲音柔和,彬彬有禮卻不倨傲,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深得他的喜歡。
「行了,依你。」
喬知暖從書房退了出來,墨老太太端著一個果盤過來,「談完了?」
「嗯,是的。」
墨老太太也沒有叫喬知暖進去吃水果,直接當著她的面就把書房門給嘭的一聲摔上了。
墨重峰抬眼看老伴兒,「你這是點了炸藥了?」
「哼,」墨老太太說,「看不習慣那女孩兒。」
她把剛才吃飯的時候,她站在走廊旁邊,聽見的喬知暖和時菁之間的對話都告訴了墨重峰。
「這種女人,心機深的很。」
墨重峰笑的眼角的魚尾都散開了,他倒是沒想到,這丫頭還有伶牙俐齒的那一面。
倒是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了。
韓湘君吃了一個葡萄,「老頭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她當未來的墨家當家主母怎麼樣?」
韓湘君手裡的葡萄啪嗒就掉在了盤子裡。
「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就是開玩笑的。」
韓湘君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你可是要把我給嚇壞了。」
墨重峰眼中若有深意。
…………
墨家老宅這邊是富人區,計程車很少能到這裡的。
喬知暖從老宅里走出來,拿著手機叫車。
車輛過來的時間卻還要十幾分鐘。
她正在沿著路邊來回走動,前面停下了一輛車。
車窗降了下來。
「喬小姐,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說話的人是墨衍,在副駕駛上坐的是時菁。
喬知暖擺了擺手拒絕,「我已經叫了車,就在路上了,馬上就到了。」
墨衍從後車鏡看見墨司霆的車也跟著開了出來,便沒有多加勸阻,升上了車窗離開。
墨司霆的車停在喬知暖的面前,喬知暖有點意外了。
後車窗降下來,露出來墨小墨一張肥嘟嘟的包子臉。
【小喬,上車呀。】
「我已經叫了車了,不用了。」
墨小墨伸手去拉喬知暖,就是不鬆開。
喬知暖被這小包子拉著,也實在沒什麼辦法,只好點頭,「好。」
後車座是兩人座。
只放置著墨小墨的一個兒童安全座椅。
喬知暖本想要坐後車座的。
剛打開後車座的門,前面駕駛位上的男人輕緩溫淡的開口,「把我當司機的,你還是頭一個。」
喬知暖一條腿都已經敲在車上了。
這話她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一般作為客人,才會坐在後車座的位置上。
而現在副駕空著,她卻想要坐後車座,這……
墨小墨堅決的拉著喬知暖不放手,喬知暖還是頂著比高壓電還要強大的目光,上了後車座。
一路上,都是很沉默。
墨小墨叫喬知暖教他折千紙鶴。
「先對摺,然後壓這邊……」
喬知暖每重複一個動作,就叫墨小墨看一看。
墨小墨晃著小腦袋,一臉十分認真的模樣。
這是幼兒園老師交待的任務,其實墨小墨會折,他聰明的只看老師動手摺一次,就記在了腦海里。
可現在偏偏就想要看小喬折。
等到一個千紙鶴折完了,墨小墨又托著腮,拿手機給喬知暖看:【再看一遍,我沒有學會。】
「好。」
墨司霆從後視鏡看著兒子那麼「厚顏無恥」的說出他不會的話,臉色陰沉的也已經快要滴落水滴了。
一直到了晨曦小區。
喬知暖折了一路的千紙鶴,四散散落在後車座上。
墨司霆停了車,直接開車門下去,靠在車身上抽菸。
喬知暖側頭透過深黑色的車膜,還是能看見男人手指間明滅的光點。
她想了想,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一張五十塊錢,給墨司霆放在了前面的車架上,下了車。
墨司霆眯起眼睛看著下車的女人。
女人的頭髮沒有扎,披散著,被風吹起,露出一小片白皙肌膚。
喬知暖沒有看墨司霆,繞過車尾就走了。
墨司霆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看著喬知暖的房間亮起了燈,才掐了煙,開了駕駛位的車門坐進去。
一眼看見了放在車座上的五十塊錢。
墨司霆的太陽穴跳了跳。
他說她把他當成了司機,她就把打車費給他?
墨司霆真是被氣笑了。
墨小墨完全沉浸在自己擁有了十一隻千紙鶴的欣喜之中,沒有注意到老爸臉上此時變幻莫測的表情。
一直到了楓林苑,墨小墨剛在解自己兒童安全座椅上的安全帶,結果側邊的車門就一下被拉開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傾身下來,然後……
一雙手伸向了他好不容易在後車座上拼成「愛心」圖案的千紙鶴。
墨小墨瞪大眼睛,眼睜睜的看著老爸把他拼的心給拆了一半。
他愣了幾秒鐘,那隻大手又想要進來拿剩下的幾隻,他立馬反應過來,好像是肉糰子一樣從座椅上骨碌了下來,一下就撲在了車座上,氣鼓鼓的望著車外站著的老爸。
墨小墨等著墨司霆人走遠了,才可憐巴巴的數了數,竟然只剩下六隻了。
哭唧唧。
叫可惡的老爸拿走了五隻!
老爸簡直是土匪!是個賊!
墨小墨立刻把自己的六隻千紙鶴給摺疊好放進小書包里,背上小書包就沖了過去,好像是一顆小炮彈一樣,一把拉住了墨司霆的腿,手指著老爸手裡的千紙鶴。
墨司霆低頭看著兒子氣鼓鼓的腮幫,和一雙浸了水似的黑色眸子,就想起了喬知暖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他手掌心攤開,有幾隻摺疊精巧的小千紙鶴,放在墨小墨的面前,一晃,還沒等墨小墨伸手去抓,手就又抬了起來。
墨小墨瞪大了眼睛。
墨司霆語氣些微有些淡,「你說你要,我就給你。」
墨小墨拿出手機,寫出了無數個帶著鮮紅感嘆號的我要!
墨司霆慢條斯理的解開了一顆領口的扣子,睨著兒子,「開口說。」
墨小墨眼睛裡的光閃了閃。
就連在廚房裡吃瓜的姜思燕都一臉期待的走了出來。
自從在兩歲的時候,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墨小墨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了。
她還特別偷偷地拿著自己的手機調出了錄音功能,準備記錄下這一歷史性的時刻。
墨小墨抬頭,用一雙和喬知暖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老爸,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