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只有李玉鳳一個人。
李玉鳳看著腰杆筆直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生，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要說這段時間，林喬真的是變化了不少，她這個當老師的，自然是看在眼裡的。
從她剛轉學過來，還是一個小太妹模樣的時候，她就開始帶她，一轉眼，都已經快三年了。
女大十八變，是真的。
現在的林喬，就算是穿著很土氣，看起來身體臃腫，但是眉目間很平和，很靜謐，身上帶著一種特別的氣質。
李玉鳳扣了扣桌面，「學校論壇上的事情，你看了麼？」
林喬點了點頭，「我沒有看，但是我知道。」
「所以，」李玉鳳都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了，「是真的麼？」
林喬站在窗口照射進來的一縷金色的陽光下，她的身影倒映在牆面上形成了一個背影。
她笑了笑，「是真的。」
李玉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水杯都因為這力氣而瞬間跳了起來，「你糊塗！」
林喬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被嚇了一跳。
李玉鳳說：「你怎麼能做出這種糊塗的事情！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怎麼能……你叔叔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
墨司霆麼？
林喬說：「老師，我已經成年了，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幫我拿主意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她檔案裡面寫著的那位所謂的臨時監護人，可以取消掉了。
李玉鳳呼吸平復了一下。
「你……多久了？」
林喬說：「已經六個月了。」
李玉鳳覺得額角的青筋都開始跳動了起來。
「你……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你以為你能瞞得住麼？還有三個月才考試，到時候你要不要去參加？挺著十月懷胎的大肚子過去？考場的門都不會讓你進！」
李玉鳳氣的肝兒疼，「你還是覺得你可以隱瞞過去？但是我告訴你！馬上就要體檢，到時候，你的身體什麼狀況全都是一目了然了！」
林喬默默地站在原地，聽李玉鳳訓斥的話，低著頭也不說話。
這一刻，她心裡莫名的有一絲感動。
已經半年了，沒人這樣吵過她。
她聽到李玉鳳的訓斥，她忽然就想到了曾經的墨司霆。
她叛逆的那段時間，總覺得墨司霆管得多，每天要她幾點回家，做幾張卷子，又給她規定了需要完成的時間，叫她按時去宋教授那裡學畫畫。
那時她總覺得墨司霆這人太多事了。
可是現在，她懷念那種感覺。
有人管束有人關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林喬的眼淚就這樣啪嗒啪嗒的從眼眶流淌了下來，掉落在地上。
「我說你什麼了，你這怎麼就哭上了，」李玉鳳揉了揉眉心，「我都還沒想好怎麼跟張主任去做交代呢。」
林喬擦了一下眼角的濕潤，「您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沒關係的。」
「那你這是準備自暴自棄了？考試你也放棄了？將來你也不上大學了？」
林喬的眼神有瞬間的迷惘。
「老師，我本來想著，我是要考大學，是要好好努力的，可是我又想了想，人在不同的階段，總要有各種突如其來的意外的，意外來臨，人生的輕重緩急就要隨之變化了。」
李玉鳳看向林喬一雙逐漸堅定起來的眼睛。
「所以，你覺得你現在最重要的是……」
她沒有說出來，卻也從林喬的眼睛裡看到了這樣相似的神色。
她嘆了一聲，「我去找張主任說吧，你先……你先收拾一下東西，先回家等消息吧。」
林喬走出辦公室，朱婷在外面十分焦灼的燈她。
「怎麼樣，林喬喬？」
林喬說：「回家等消息。」
這一離開，就是一個星期。
朱婷會把每天的課程都給林喬送過來，包括昨夜，林喬也會按時的交過來。
下半學期，已經成了複習課了。
林喬有不會的題目，就在網上搜名師講解。
一直到下周一的中午，林喬終於等來了李玉鳳的電話。
「今天下午三點，來學校一趟吧，教務處的處理結果出來了。」
林喬嗯了一聲。
「老師，我能問問，我是什麼結果麼？」
李玉鳳有些不忍心。
她在這件事情上，也是耗費了很多力氣。
畢竟是從她的手底下長起來的孩子，她看著林喬一點一滴的變化，心裏面也覺得很欣慰。
這畢竟是他們班裡，唯一一個有機會考上a大的學生了。
她不想要這樣的事情毀了孩子的一生。
可惜，她畢竟是人微言輕，有校規在，一切都是依照固定辦事的。
「開除。」
這兩個字，在林喬的心湖上砸了下來，跳開了水花。
「開除……就是拿不到畢業證了麼？」
「嗯，」李玉鳳雖然是不忍心，卻還是說，「而且還會記檔。」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林喬閉了閉眼睛。
她其實在這七天裡面，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就是開除。
現在當這個結果出來的時候，她倒是意外的平靜了下來。
最壞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她要為自己打算。
中午，林喬在家裡洗了個澡。
浴室裡面都是鋪著的防滑墊，既然林喬一個人在家裡，總是要小心謹慎一些的。
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的顯懷了。
林喬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外面套上了羽絨服，就出了門。
外面的天空低壓壓的。
明明已經三月份了，可是卻難得有這樣倒春寒的時候，天氣預報還預報的最近兩天要下雪了。
林喬將衣領豎了豎，沒有叫車，一路上緩緩地朝著學校走。
在門口，她給門口的門衛看了一眼自己的校卡。
門衛大叔掃了一眼林喬，點頭，「進去吧。」
林喬忽略了對方看著她的眼神，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然而，她卻並沒有直接去教務處。
她去了教學樓。
因為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從樓梯上上來，沒有一個人。
林喬直接上了頂層，然後從樓梯爬上了頂層的天台。
這一棟教學樓一共有五樓，是學校內最高的樓層了。
林喬站在這樣一個巨大的平台上，就好似是被陰暗灰白的天空籠罩在身邊，凜冽的風颳的她的臉有些疼。
不遠處，操場上有學生在上體育課。
林喬靠在欄杆上，給朱婷發了一條信息。
她把手機放在口袋裡，轉身就從欄杆上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