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說對不起。
為自己的任性，為自己的年幼，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
這也是他第一次叫媽媽。
他叫了好多聲。
很久之後，等到墨小墨離開，房間裡再度回歸清寂，墨司霆走進來。
他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角忽然流下了一滴晶瑩的眼淚，一直順著皮膚紋理流入鬢髮之中，消失了蹤跡，只留下皮膚上的一道淚痕。
…………
當夜，墨司霆沒有回去，而是讓陸北開車送這三人回去墨家老宅。
在第二天早上，墨司霆才從一旁的摺疊床上隱約醒了過來的時候，就聽見自己的手機在震動。
他摸到手機，接通了電話。
打電話過來的不是別人，恰恰就是韓湘君。
墨司霆在眉心捏了一下，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的喬知暖，直接就邁動著修長的雙腿走了出去。
他反手關上門，才接通了電話。
「媽……」
「司霆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個大師說今天就要走了，而且還要帶走小墨！」
韓湘君都已經是整個人懵了。
昨天本來墨小墨還好好的，今天也有了改觀，不再自己把自己給關在房間裡面了，啃自己下來吃飯了，但是現在忽然這個決定……
墨司霆薄唇輕輕地抿成一條直線。
「我現在就回去，您別擔心。」
等到墨司霆回來的時候，餐桌旁邊，坐著幾個人。
卻唯獨只有老和尚一個人吃的好。
他一邊吃，還一邊讚不絕口。
「還真的是廚藝不錯，我現在都不想走了，在這裡的伙食實在是很好，回頭回到了寺廟裡面，就又要開始粗茶淡飯了。」
小和尚：「……」
師父，你能不能要點臉呢。
除了大快朵頤的老和尚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在吃。
吃的很小口，很慢，但是總算是開始主動吃東西了，這人就是墨小墨。
墨司霆走過來，目光從墨小墨的身上掠過，對老和尚說：「大師，請移步，我有話說。」
虛梵還是將最後一口熬的香糯的南瓜粥吃了，才擦了擦手，「好。」
他跟在墨司霆的身後，去了休息室。
韓湘君有點擔憂的看了一眼墨重峰。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墨重峰眉頭始終是緊縮的。
虛梵和墨司霆來到了休息間。
墨司霆直接揮退了傭人，自己給虛梵倒了一杯茶，「大師，昨天您給我的承諾，是只要是喬喬醒來，但是現在還沒有。」
虛梵笑的有些神秘，捋著自己的鬍鬚，「那只是時間問題。」
墨司霆哂笑了一聲，「大師，你這話就有點不負責任了，如果你所說的醒來，已經到了半個月之後，一個月之後，甚至是一年之後，那該怎麼算？」
「那你期望她會睡那麼久？」
墨司霆一時沉默。
虛梵笑的十分慈祥，「放心，女施主是心善之人，我佛慈悲，善人總有好報，她必定在三天之內醒來。」
墨司霆反問：「那如果不醒來呢？」
「如果不醒來的話，」虛梵笑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這個住持的身份，恐怕也就可以辭去了。」
「好，那就等三天。」
虛梵看著墨司霆的背影，高深的目光轉移挪到手中的杯盞上，微微向上勾了勾唇一笑。
「施主，你的性子本不該這樣冒進的，但是一旦是遇上女施主的事情，就總是違背自己的本意，就像是我所說的，靜待，春明，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這邊，還在等待的時候，而墨小墨卻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而虛梵已經定下了離開的日期，就是在三天後。
韓湘君每天都去看墨小墨。
而墨小墨卻始終是就這樣，他每天按照自己的步驟，第一天，收拾東西，第二天，去了一趟幼兒園，給老師告別，和天明和可可兩個小朋友告別。
第三天，他去找了虛梵。
韓湘君遠遠地看著，老和尚和墨小墨兩邊坐下，這樣對視著，口中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可是，她意外的卻是看見了墨小墨的嘴唇竟然是在動！
韓湘君捂住了嘴。
她急匆匆的跑去了書房，「老頭子！快點過來，你快點！你看看你孫子！」
「怎麼了？」
「墨小墨說話了！我竟然看見他說話了！」
這句話本來就是病句，但是墨重峰卻也跟著過去，同樣，也看見了墨小墨的嘴唇在動。
他說話了？
要知道，自從三四年前的綁架案，墨小墨被救回來之後，他就已經是一個字都沒有開口說過了，就好似是嘴唇上安裝上了拉鏈一樣。
只有在吃飯喝水的時候，嘴唇才會動一動。
可是現在……
兩個老人家面面相覷，墨重峰說：「馬上給司霆打電話。」
這件事情可是喜事兒。
而還沒有等到韓湘君去找到手機，客廳的傭人就已經將手機雙手奉了上來。
「是大少的電話。」
韓湘君接過手機，「司霆，小墨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邊的聲音給打斷了，眼睛驀地就睜大了。
「什麼？！天啊！好，我知道了！」
墨重峰聽著韓湘君這麼一驚一乍的，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韓湘君掛斷了電話，沒顧得上和墨重峰說話，就轉頭朝著廚房裡面的女傭叫了一聲。
「快點煲湯，弄點清淡有營養的東西送到醫院裡去。」
「不是知暖她……」墨重峰說了一半的話忽然頓了下來，「知暖醒了？」
「對啊，」韓湘君笑的合不攏嘴，「簡直是雙喜臨門啊！我們今晚可是要好好地吃一頓！」
就在這時，從拉開的玻璃門裡面，虛梵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韓湘君走過來，「大師，今晚我們吃好的，你一定要賞光啊，我們兒媳婦兒醒了！」
虛梵微笑著：「恭喜了，只是，今晚的晚宴，我不能留下了，雖然很是可惜啊。」
「為什麼？」
虛梵大師說：「我今天晚上就要帶著我徒弟離開了。」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墨小墨。
韓湘君眼睛微微圓睜。
她眨了眨眼睛，「你……要帶走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