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錯位11

  章誦對著簡訊陷入沉思,這跟她印象中的於先生的形象,有些出入。她問於息爭道:「你於叔叔,是不是有點中二啊?」

  於息爭仔細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分不清楚中二跟傻逼的區別?」

  章誦摸摸下巴,覺得有點道理。

  「別理他,」於息爭說,「男人本質幼稚。想一出是一出。估計是被趙阿姨激上頭了。過五分鐘就消停了。」

  章誦想想也是。那兩人從年輕起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衝動。當真就輸了。

  ·

  那邊於先生在一樓的防盜門外躑躅了會兒,最後還是將手機收起,認命上去。

  他決定走樓梯,先看看情況。如果能遇到鄰里那就更好了,可以直接問問。

  於先生走了兩步,又轉身把律師推到前面去,囑咐道:「我說的要求,你都記住了吧?」

  「我知道的於先生。這種案子我處理過。別說子女已經成年,就是還小,您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對方以撫養金為由要求您支付任何金錢,都是不合理的。何況是房子。」律師信誓旦旦道,「這是您的應有權利,我不會做出退讓。」

  於先生:「好,你就跟他們堅持這一點,讓他們搬出去!態度要堅決,不可能害怕。」

  律師被他整得也有點害怕,但為了自己的職業素養跟律師費,還是保持著淡定安撫說:「是,我見過許多不合作的客戶,在必要情況下,我們請求警方協助。您不用擔心,他們一般不敢真的動手。」

  於先生擔心的不是這個,回收道:「主要是,你不能透露我的姓名我的職位還有我的公司地址。」

  律師無語說:「是,是。」

  兩人又往上爬了幾層,到四樓的時候,樓上傳來一些噪音。

  於先生立馬停了下來,朝上一指。

  「聽!什麼動靜?」

  律師抬起頭。

  霹靂哐啷的,有小孩兒的喊聲,還有電視音響開得老大的背景聲,再還有年輕男人的喝彩聲。

  「好!喝!」

  「再開一瓶,來,痛快的!」

  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

  於先生一驚。

  這小區……這小區沒毛病吧?怎麼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大白天的酗酒?酗酒就算了,還喊得那麼響亮,分明是擾民吧?

  「好臭。」

  於先生捂住鼻子,「這小區物業怎麼回事兒?都不打掃衛生嗎?這情況舉報,保安都不來處理?」

  律師隱隱覺得有點不妙。

  這時一位住客從樓下走上來,表情是跟他們如出一轍的悽苦。

  於先生連忙攔住他,問道:「這位大哥,樓上怎麼回事啊?」

  那住客咋舌,懊惱道:「可別說了,前段時間住進來一群流氓!」

  於先生:「你們怎麼不坐電梯啊?」

  「我哪知道他們家小孩兒有沒有在電梯裡撒尿啊?而且裡面全是垃圾水,臭死人了。指不定也流下去了。」中年男人捂著鼻子說,「這電梯又不防水,有沒有問題都不知道,前兩天剛修過一次。唉,算了,命是我自己的,還是自己多留意著點,走樓梯安全。真出問題,那家人哪會賠你錢?」

  於先生於他同仇敵愾:「哪家人啊?怎麼這種素質?」

  「鬼知道!前段時間剛搬進來的。開始的時候還好好的,是正常人啊,雖然帶著孩子吵了一點吧,但被提醒都能聽進去。我還以為他們是家老實人,結果,呵呵……我呸!」中年男人憤慨道,「沒多久就現了原形,本質沒素質。垃圾亂丟,隨地吐痰,還大肆喧譁。到後面越來越過分!」

  於先生:「你們怎麼不舉報啊?」

  男人說:「舉報啊,物業跟保安都來過了,警察也來過了。表面態度好呀,能拿他們怎麼辦?在家裡大聲說話犯法嗎?」

  於先生沉吟:「嗯……」有道理。

  「大家就忍忍吧,干不過他們。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啊。」中年男人說,「你上去看看,那家有一個年輕人結交了當地的小流氓,一群花臂染髮、不務正業的人在他家裡晃蕩。那煙抽得都跟雲霧一樣,快把屋子飄滿了。我的天,普通人哪敢過去?不怕他們打人啊?」

  於先生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驚悚地感慨了一聲:「什麼人吶?」

  普通人怕,於先生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他猶豫之際,一扭頭,正對上律師關注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擺正神態道:「上去看看,我們是來協商的,怕什麼?他們要是破壞我的房子,我現在就報警!」

  打他?他身上保險貴的,自己都不敢對自己動手好嗎?

  要是他現在走,事情傳出去,絕對會被趙煥跟章誦恥笑的。

  ·

  於先生大步上樓,發現噪音的締造者,果然是他不希望的章姓人家。

  弟弟一家應該是走了,只是把小孩兒留著給章氏夫妻帶。除此之外,還有章誦的小舅舅跟他的一干朋友。

  一群人擠在裡面,原本擺設得當的家具全被移位,木地板被踩的發白,上面散布著各種菸頭和垃圾,角落裡是花花綠綠的塑膠袋,外面還擺了個現在已經不被允許使用的煤炭爐。

  這是真特麼的不講究。

  於先生悔。為什麼要買那麼大的房子?當初就該買六十平的房子,看他們住不住得下!

  章母最先發現他,走出來招呼道:「哎喲,這不是章誦爸爸嗎?過來做客啊?進來進來。」

  於先生避開她的動作,示意她退後。板著臉單刀直入道:「不用了,幾位好像誤會了,所以我來提醒一句。這是我跟趙煥買給章誦的房子。只有章誦。」

  小舅舅走出來笑道:「我侄女兒要是想來,這也給她住啊。」

  於先生語氣冷下:「這裡這麼多不安全的人,她怎麼過來?她可是個女生。」

  「我們怎麼就不安全了?她還是我們帶大的呢。」小舅舅冷哼著說,「怎麼了?瞧不起我們啊?」

  他的一些朋友也站了起來,朝門口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用舌頭頂著側臉,眼神里全是嘲弄。

  於先生最受不了這畫面,胸膛劇烈起伏,指著他們道:「於誦是我女兒,這是我贈與她的房子,跟你們沒有關係。我現在就勒令你們搬出去!」

  房子裡的全都沉默下來。於先生覺得這氣氛相當危險。縱觀一下敵我人數,肉體也相當危險。

  小舅舅往地上啐了一口:「早就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逼兒煩,算盤還打得精。想把我侄女兒要走是不是?可以啊。章誦從小到大用的錢,我們培養她的心力,全都給我們拿出來。只要錢夠,我們馬上走。」

  於先生被氣笑了:「你們兒子不是我養的?老子在他身上花的錢是你們的數十倍!我還沒去告你們虐待兒童呢!」

  小舅舅:「那兒子我們不要了,送你。可是這女兒我們要啊。你一下憑白得倆,不得花錢啊?」

  於先生真的,生平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整顆腦袋都在發熱。

  他覺得自己今天過來就是個最大的錯誤。

  律師打斷說:「停停停。你們這說的都快成人口買賣了。沒有這樣的事兒,好嗎?章誦是成年人。」

  他上前說道:「幾位如果不願意協商,我們會直接進行起訴。到時候出現了不好的結果,在幾位的履歷留下檔案,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反正我提醒幾位一下,你們現在的行為,是犯法的。」

  一個黃毛小子掐斷煙,從小舅舅身後走出來道:「你威脅我兄弟?你知道我是誰嗎?有兩個臭錢就以為老子不敢打你啊?」

  他說著上手,想把於先生拽邊上去說。

  於先生下意識地想要退讓,結果站位不好,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這下眾人都是愣在當場。

  律師嚇懵了,快步跑下去扶他,先是將他的頭抱起來,檢查是否有傷。

  「於先生!於先生你怎麼樣了!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於先生一路滾下坡,被樓梯的稜角磕得全身酸疼,骨頭像移位了一樣。他努力忍著才沒叫出聲,一時間進氣沒有出氣長,心臟那個顫的,小命都快掉了。

  他不明白自己一個商業大佬,怎麼會淪落到這地步?閒得蛋疼跑來踩這屎坑。

  他心裡巴不得就這樣暈過去算了,醒來時美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又是一條好漢,還能享受家人的敬佩。結果事不遂人願,他很快恢復過來,疼痛刺激得他神志不能更清楚。緊跟著在律師的搖晃中頭暈目眩,差點破功,慘叫出聲。

  這愚蠢的傢伙!

  他閉緊眼睛咬緊牙關死不動彈。

  只要他自欺欺人,一切都會很快過去!

  片刻後那個智商跟不上平均數值的律師終於反應過來,放棄撫摸他的腦袋,拿出電話開始呼叫120。

  律師急促道:「於先生的情況很嚴重,已經徹底失去意識。我試圖叫醒他,可是沒有用……對,摔下來了,他本來身體就不好,三高,心臟檢查也有問題,股指訴訟,現在呼吸很微弱……你們不要過來!走開!你們還想幹什麼!」

  門口一群人面面相覷。

  小舅舅攤手說:「這是他自己摔下去的,總不關我們的事吧?」

  律師不敢當面叫板,前車之鑑過於可怕。現場可沒有第二個能幫他叫救護車的人了。於是守著於先生保持沉默。

  此刻完全是他的職業操守在堅持,否則他早跑了。

  ·

  一個小時後,章誦跟於息爭站在病房外面撓頭,一臉懵逼。

  於先生上了救護車就「悠悠轉醒」,拿出手機,讓律師發了條簡訊給章誦。說不用替他擔心,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有些噁心想吐,因為年紀大還傷到了腦袋,已經前往醫院治療,讓她千萬不要過來。

  章誦很走套路地去問對方發生了什麼。簡訊的那邊又變成了律師口吻,回復她說:「章小姐你好。於先生聽聞您的遭遇深感不平,去找您的養父母對峙。因為態度堅決,衝突中受傷了。」

  章誦下意識的反應是不可能,除非母豬能上樹了。

  緊跟著於息爭那邊就收到一條完整的場面描述,來自某位目擊證人。

  兩人湊一起那麼一核對,心裡都是鋪天蓋地的「臥槽」。

  於協這人……你別說,看他裝逼還是挺有意思的。

  病床上於先生辭色俱厲道:「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霸占你的房子欺負你不說,還敢動手。簡直無法無天了。」

  「那到底是……」章誦表情詭異道,「誰的意外?」

  於先生一口咬定:「推攘間,我被摔下去的!這是他們的責任,我不會就這麼算!你放心,我自己處理。」

  章誦若有所思:「哦……」

  於先生嘆說:「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我缺席了你二十幾年的人生,現在該補償你了。你媽或許不關心你,那沒關係,爸爸不會不管你。」

  章誦:「……」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麼了?她現在真的好憂鬱哦。

  於先生又語重心長說:「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那房子我一定給你要回來。你記住了,你養父母不是什麼好人,他們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你可千萬別因為同情他們,又原諒他們。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重男輕女的觀念是不會改變的,能改變他們的只有錢!」

  章誦點頭。

  於先生跟她嘮嘮叨叨說了許久章氏夫妻的壞話,指明對方貪錢,還舉了各種不知真假的扶弟魔家庭的反例。生怕她是一個白眼狼,腦子一抽回歸舊家庭的懷抱。

  這個倒還好,緊跟著他開始展示自己無私的父愛,勢要將自己傷勢的收益最大化。章誦聽著受不了了,趕緊找了個藉口,跟於息爭跑了出去。

  於息爭接了個電話,帶著章誦醫院急診科的後門出去,在花壇邊上看見了一個正在抽菸的青年男子。

  正是之前想拽於父,結果導致對方失足摔跤的黃毛。

  他坐在花壇上,翹著一隻腳,隨手將菸頭摁滅,說道:「我說,你爸那樣的,應該不怪我吧?他不會真要告我吧?這我可不跟你們玩啊,他完全是自己摔下去的!」

  就於先生那心虛的反應,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給他點面子。

  於息爭坐到他旁邊說:「不會。他沒有證據,也怕麻煩,就是嘴上嚇嚇你們。」

  黃毛鬆了口氣,想了想,又笑道:「你爸這人真挺逗的,嘿,裝得夠像,我都給他嚇到了。他這是搞毛啊!神經病一樣!」

  章誦跟於息爭無法反駁。

  「那……你之前安排的戲還演不演了?」黃毛說,「我已經跟他混了一個多星期,賠進去那麼多時間跟菸酒,帶他混熟那些地痞流氓的圈子。他現在完全相信我,會帶他掙大錢。你要是現在反悔,不付錢的話,我可就虧大了。」

  於息爭說:「放心,我會全額付款,你接著做。時間提前,正好趁這個機會,安排到位吧。我要他儘快離開a市。」

  黃毛驚訝道:「真假的?你爸不說要告。他那麼有錢,肯定有辦法吧?我頂多只是嚇嚇他,你爸要是告贏了,那才是真保障。」

  於息爭搖頭。

  這種告贏了也沒什麼大損失,對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還能在社會上自由晃蕩,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靶子立得那麼大,不是自找麻煩嗎?對息爭跟章誦這一類要靠門面生活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於息爭沉聲道:「做。我要他這輩子都躲躲藏藏,不敢再回a市。」

  就算回來,也不知道誰才是幕後主使。

  章誦問:「這個我有知情權嗎?」

  於息爭點頭:「待會兒我告訴你。」

  黃毛站起來說:「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走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烏雞鮁魚,就是極度無語的意思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