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上的幾人臉色一白。
醫生說完,便走了。
眾人手足無措。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這個消息。
依著她現在對這個孩子的珍視,這就是在要她的命。
可是還能怎麼辦。
醫生說,可以放棄了。
這樣的字眼,就基本上定了這個孩子的死刑。
君慕風沉吟良久,看向旁邊的傅瑾州:「傅先生。」
許是還照顧著兩國之間的體面,他仍是喚了聲『傅先生』。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缺席了她的人生,生而未養,是我之過。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站在父親的位置上對別人指手畫腳,但是你……」
頓了一下。
君慕風生生克制著自己微顫的嗓音:「我記得,那天你沒有晨會,你也沒有出現在總統辦公廳,你能否告訴我,那天……你到底去哪兒了?」
他明明日日都陪伴著她。
為何偏偏那天離開?
那天,究竟有什麼天大的重要的事,比他的妻兒還要重要……
傅瑾州只是垂眸不語,手背上青筋跳躍著。
最終。
他仍是一發未言。
君慕風想動手。
被君聞笙制止了。
「爸,現在應該冷靜下來解決問題。」
傅瑾州重重地握緊拳頭,「這件事,交給我。」
……
夜色深了。
四下里很安靜,卻也很壓抑。
寧蘅只覺得頭痛欲裂。
有人說,如果人一周不睡,會死。
可她除了頭痛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感覺。
大概。
她開始有一點點害怕這漫漫長夜。
她起身。
打算下床出門。
這時候。
門開了。
傅瑾州進門。
寧蘅抬眼看到他,嗓音清棱的問:「你來這裡,是離婚協議書擬好了?」
傅瑾州渾身一僵。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緩緩走到她面前:「你打算去哪兒?」
寧蘅沒回。
他自問自答:「去看孩子嗎?」
她嗓音很冷:「和你無關。」
傅瑾州將隨行帶來的一杯牛奶遞到她面前:「你許久沒有吃東西了,醫生說營養不太能跟得上,把這個喝了,我就讓你去。」
寧蘅伸手就要打翻。
傅瑾州不著痕跡的躲開。
他的態度從未有過的強硬:「喝完,我就讓你出去。」
寧蘅抬眸看著他。
她知道,她不是他的對手,從來都不是。
她也不想和他浪費時間,拿過那杯牛奶,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
將杯子還給他,出門。
走了大概有十幾步,剛要走到電梯面前,她忽然覺得腦子有些犯暈,然後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倒下去的最後一秒。
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好好睡一覺吧。」
……
傅瑾州將寧蘅抱回了病房。
那杯牛奶里放了安眠藥,能讓她睡上一天一夜。
醫生給她輸液,營養液。
也只有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才能這樣乖巧安靜的任由醫生為她治療。
傅瑾州摩挲著她蒼白的臉,看了很久。
才終於出門。
可才剛剛出門。
一旁有醫生急促的跑過來,「誰是016號病床小朋友的的家屬?」
傅瑾州立刻回道:「我是,我是孩子父親。」
「孩子狀況不太好,請家屬立刻過來一趟。」
「轟」的一聲。
現實像是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他瘋了般的朝著搶救室跑。
到達搶救室的那一刻。
君家父子都已經到了。
見他來。
兩人站起了身。
長廊很安靜。
或許明明知道結局,到了這一刻,所有人的心,反而平靜了。
沉默許久。
君聞笙看向傅瑾州:「孩子和母親,你選哪一個?」
選哪一個……
傅瑾州叱吒政界這麼多年,還從未做過如此艱難到讓他仿佛踩在刀尖上、寸寸滴血的抉擇。
前一步,是錯。
後一步,也是錯。
半晌。
他用力闔了闔眼眸。
再睜開眼時,眸底的光盡數撕裂、散滅。
他心如死灰的開口:「這個壞人,由我來做。」
……
薛知棠也來了。
黛娜夫人和傅瑾硯也都來了。
薛知棠看到君慕風,並不意外。
君聞笙遲早還是要告訴他的,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一行人就這麼在病房的門前,守了一天一夜。
直到。
寧蘅醒了。
再次睜開眼睛,她覺得恍惚。
她只覺得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覺。
身子好像輕鬆了一些。
驀地。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爬起來就要起身,卻在坐起身的瞬間,倏地看到了一個人。
又是傅瑾州。
他的面容是她從未見過的滄桑。
像是一夜間,老了幾十歲。
寧蘅心臟狂跳,右眼皮也在跳躍著,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著她的胸腔。
她想下床。
傅瑾州制住她:「不用去了。」
寧蘅一頓。
渾身的血流都好像凝住,她緩緩抬起眸,「……為什麼?」
傅瑾州垂眸看著她,嗓音嘶啞。
「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