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思忖片刻,回道:
「閣下,當年和前總統一同參與獨立州反叛事件的倖存者全都已經死了,唯獨一個知道前總統死因真相的,只有安漾西的父親林淮。但是林淮當年的話,必然是不可信的……所以這件事,線索到這裡就斷了,我們調查起來非常有難度。除了……」
除了……
林淮的女兒,安漾西。
林淮極有可能會將真相告知安漾西,他不可能帶著這些入土。
但凡安漾西露出蛛絲馬跡,他們就有跡可循。
可是。
這麼多年,她隱藏的很好。
而就在最近,他們有了最新的突破口,這個突破口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去證實,甚至不能確保,這個突破口是否最終有效。
傅書彥的死因,依舊成謎。
別墅之外,晚風幽靜的吹著,室內隱隱可聽到沙沙的風響。
傅瑾州就這樣站在那裡,頎長的身形靜默。
許久。
他的嗓音含著一抹不同於往常的倦意:「知道了。」
*
在這之後的幾天。
兩人正式進行了冷戰。
早上兩人見了面,寧蘅也不會說話,偶爾會跟他有個眼神交匯,她不會再為他系領帶,更不會和他說早安和晚安,也不會再親眼目送著他離開。
即便他主動要和她說話,她也只是冷淡的回應著。
傅瑾州很清晰知道。
這一回……他的小姑娘好像有點哄不好了。
而寧蘅也徹底不再向傅瑾州遮掩她的行蹤。
早上她在他醒來之前,便已經離開了銀河灣,等到晚上深夜九點多鐘,她才會回來。
白天她在警調局忙碌的時候,傅瑾州就在她對面那棟樓的落地窗前凝望著她,看著她即使疲憊,也毅力堅持。
看著她午餐只用了兩口,便丟進了垃圾桶。
看著她累的幾近暈厥,然後喝了杯咖啡提神。
看著她臉色好像有些蒼白又難看,然後捂著肚子,小跑著出門。
傅瑾州眉頭皺緊,如鷹隼般的眼眶輕眯,立刻吩咐身後的元卿:「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
……
晚上,傅瑾州回來後。
端著幾道做好的小菜進了客臥。
客臥內。
女孩兒聽到響聲,頭也沒回,清冷出聲:「出去。」
傅瑾州腳步頓了一下。
他手背青筋隱忍直躍,漆黑的眸底閃爍過一抹晦暗難辨。
他繼續邁開步伐向前。
寧蘅驀地回眸看過來,冰冷說道:「我說了,出去!」
她轉頭的那一刻,恰好跟男人漆黑的視線四目相對。
傅瑾州又朝前走了兩步,站到她面前,他手中撲鼻的葷菜腥味漫入鼻尖,寧蘅下意識後退一步,輕捂了下口鼻,防止自己反胃。
男人眸色愈發的深,如同夜色一般的濃稠。
「我親手給你做了些飯菜,吃一點?」
寧蘅轉過了頭,嗓音冷淡:「我不餓,你出去吧。」
傅瑾州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出聲。
他走到她的桌前,瞥了眼她面前堆疊成山的有關馬漢慶同黨的資料,將手中飯菜端到桌邊。
「拿出去。」
她冰冷的說道。
傅瑾州並未聽從她的話,只是將裡面的飯菜給端了出來,一一的擺放到桌面上,在寧蘅起身要發火之前,他將那晚煮好的白粥仰頭飲盡,然後掐著她的下頜,渡進了她的嘴唇。
她掙扎,抗拒。
險些要用指甲刺破他的脖頸的頸動脈。
但是他仍舊沒有鬆手,任由著她動手。
似乎是察覺到男人固執到死不放手這一點,寧蘅逐漸的放棄了掙扎。
直到最後一滴白粥進了她的唇間。
傅瑾州才緩緩放開她。
寧蘅喉間輕咳了一下,拿紙巾擦拭濕潤的唇角,嗓音不帶任何情緒的說:「你可以走了麼?」
傅瑾州頎長的身形仍是絲毫未動。
他定定看著她,視線若有似無的在她的小腹上掠過,眸底翻湧著無數頸烈洶湧的情緒,波濤洶湧,肆意衝撞——
最後,他只是從喉間裡,嘶啞聲問出了聲:
「阿蘅。」
「你愛我嗎?」
寧蘅似乎一愣。
她笑了下,然後站到他面前,仰頭,輕聲問:「怎麼,你是在向我求愛嗎?」
男人抿緊薄唇,沒有說話。
寧蘅伸手,輕撫男人的面頰,蒼白的唇角露出一抹嬌笑:「那你呢?你愛我麼?」
傅瑾州眼眶湧上一股赤紅。
愛。
他愛她。
他深愛了她十幾年。
他緩慢的,握住她撫著他臉頰的那隻手,嗓音很啞,又有些顫,顫的不像話:「為了蘇嫣,你就什麼都願意捨棄嗎?」
……也包括我們的孩子嗎?
寧蘅毫不猶豫的答:「是。」
包括我們的孩子。
這一瞬間,四目相對,洶湧的氣流將二人包裹著。
晚霞從天邊映射進了窗內,初冬的季節,天氣還飄著小雪,氣流很冷,空氣中流淌著令人潮濕的壓抑。
就這麼凝視了許久。
寧蘅忽然仰頭,在男人的薄唇上落下一吻,她彎唇笑著,笑靨如花,似嬌似嗔,清純的嗓音又帶著絲絲魅人的蠱惑:「如果你愛我,就替我找到真相,就替我懲罰安漾西,替我殺了她,好不好?」
傅瑾州沒有說話,幽暗的雙眸緊緊鎖住她。
半晌。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寧蘅笑了聲。
然後鬆開他,後退一步。
「我知道,她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妹妹,也是你……」是你什麼,她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一下,依舊淡淡的笑:「我不過是個後來者,是個你在索菲城堡樓下偶然撞到的小可憐罷了。我哪兒跟她比。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為難的。」
她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愛你。」
「我不在乎你要不要偏袒安漾西。」
「你想要離婚,隨時都可以。」
傅瑾州眸底剎那間猩紅一片,就那麼緊緊的盯著她,而寧蘅就這麼雲淡風輕的和他對視,唇角的笑意顯得格外的涼薄。
最後。
男人冷笑了一聲:「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你就死了這條心。」
「就算是死了,你也要做我的鬼。」
丟下這句話,傅瑾州繃緊下頜,轉身便走了出去。
……
他走後。
寧蘅慢慢地泄了口氣。
他可真狠啊。
不愛她,卻要用婚姻綁著她,他就那麼怕她離了她的眼皮底下,會傷害他的初戀嗎?
寧蘅唇角無聲輕笑。
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他的青梅竹馬不是你,他的初戀也不是你,即便他如今不愛他的青梅了,他愛的人也不會是你。
所以在她們之間。
她是理所應當該被拋棄的那一個。
不過她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了。
她坐下來,繼續搜查著文件信息。
不知為何,方才那一晚白粥雖然味道輕淡,但是莫名的散發出一抹淡淡的草藥香。
難道傅瑾州已經……
不。
不可能。
他這些天忙碌奔波,每天幾乎都泡在總統辦公廳里,不可能分心來管她的事。
她伸出手。
輕撫自己的小腹。
她唇角嗓音很輕,比窗外的細雪還要輕:「你會原諒我嗎?」
「不原諒也沒關係。」她像是自言自語:「下輩子,不要再碰見我了。」
「終究是我……不配做你的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