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說你喜歡我

  自那晚念兮「酒後吐真言」,顧辭才知道,念兮與裴儉之間的羈絆,究竟是什麼。

  他是個對感情很敏感的人,他在乎念兮的一切。

  是以從很早開始,他便意識到念兮與裴儉的不尋常。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大約是初見吧,裴儉那般長久地盯著念兮,其實不是只有秦朗一個人發現。

  他也看在眼裡。

  可他裝作不知道。

  他太喜歡那個姑娘了。

  他將裴儉的失態,誤認為是一個男人對一個貌美女子的欣賞,他不肯去細想,也原諒了好朋友的失禮。

  後來便是端陽節始終未曾打開的窗戶。

  他看到牆角的耳璫,曾經落在裴儉懷裡的那副。

  那一刻的心灰意冷,實在難以用言語描述,他試探地問念兒,問她對結果滿意嗎,然而念兮卻避開了這個問題。

  她不肯告訴他,他的好兄弟對她的糾纏。

  他再一次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七夕那夜,裴儉將念兮拉入小巷,他們的磨喝樂被摔落在地上,那一刻,他終於忍無可忍,將話挑明。

  所以從一開始,他便知道裴儉對念兮的覬覦。

  而更叫他介懷與不解的是,念兮對裴儉一再糾纏的縱容與包庇。

  她始終沒有告訴過他關於裴儉。

  是不夠信任他嗎?

  還是不夠喜歡?

  顧辭不知道。

  感情沒有那麼平等,他並不介意自己付出多一些,他只是擔心到頭來,打動不了女孩的心。

  等聽完念兮的「夢」,他反倒有種解脫之感。

  儘管匪夷所思,可落在從前的那些事上,一切都顯得合理。

  介意嗎?

  當然不。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時間剛剛好。

  一切都是那樣水到渠成。

  只是就在方才,他看到念兮與裴儉站在一處說笑,那般默契,心裡忽然有種沒來由的慌張。

  一年能比過一輩子嗎?

  他們一定也有很多美好的時光。

  「在想什麼?」

  馬車裡,念兮問道。

  顧辭搖頭,「方才被事情耽擱了,有些遺憾,沒看到溫先生講話的風采。」

  裴儉也叫她溫先生。

  念兮有些愣怔,隨即笑道,「我好緊張,手心裡全是汗,還好你沒來。」

  顧辭問:「為何?」

  念兮:「我的光輝形象呢,萬一將背好的詞忘了怎麼辦?豈不是要在你面前出醜。」

  顧辭失笑,「你沒有丑的時候。」

  他說著話,突然卡了一下,念兮立即注意到,馬上追問,「你頓這一下是什麼意思?那就是我有丑的時候嘍,顧小六,你將話講清楚。」

  涉及美,再溫柔的女孩子也要露出炸毛的一面。

  顧辭佯裝回憶,「那夜你從攬月樓下來,一張臉髒兮兮,偏又哭過,留下兩道黑白的水印,我初時都沒敢認。」

  念兮再料想不到,顧辭竟真敢說,還講的這麼具體有細節,姑娘家不要面子嗎?

  她立時反唇相譏,「你看你都黑成什麼樣了,還穿月白長袍,月白適合武將嗎?」

  顧辭氣憤,「你從前都說我玉樹臨風,穿這顏色最俊美飄逸!」

  念兮冷笑,「那你還說我貌美如花呢。」

  兩人像小孩一樣拌嘴,互相瞪視對方,幾息過後,又同時笑出聲來。

  顧辭許久沒有這般暢快愜意過,趕緊將惹急了的人順毛:

  「那身小太監服飾你穿著寬大,愈發襯得柔弱纖瘦,惹人愛憐,像只髒兮兮的小貓一樣,再沒有丑的時候。」

  髒兮兮的貓?

  很好。

  念兮也跟著笑,「你如今是真的不適合穿月白色。」

  顧辭:……

  笑過之後,顧辭凝視著她的面容,突然說道,「無論你遇到誰,跟誰在一起,你都會過得很好,哪怕一個人也是一樣。」

  念兮被他這話說的怔忡。

  更不明白他話里的用意。

  「念兒,你……夢裡的那個姑娘,在前一世,有遇到後來曲水的男子嗎?」

  念兮抬起眼睛看他,慢慢搖了搖頭,「沒有,他去了北境,直到她死,都未曾相遇。」

  難怪她先前一直執著於北境的事,難怪裴儉很早之前便提醒他留意北梁太子。

  「所以那一世,他的結局是什麼?」

  念兮聲音艱澀,「孤守北境,不得歸京。」

  須彌芥子,大千一葦。

  誰又能說得清楚,孤守北境的顧辭,不是在另一個須彌里存在?

  只是一瞬之間,顧辭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仿佛已經走過一生,那個伴著血色殘陽的人,孤寂而殺戮的漫長一生。

  「念兒,遇到你真好。」

  顧辭的目光溫柔,「如果沒有我,你也會遇到一個很合適的人。」

  可是我不同。

  若是沒有你,餘生便只剩下空洞,人間煙火,事事都將充滿遺憾。

  所以,利用也罷,療傷也好,顧辭永遠都不會走。

  他永遠都會溫柔而包容地等待。

  不用勉強,不用害怕。

  他永遠都會在來處等她。

  選擇的權力從來都在她的手裡。

  愛或是不愛,他都尊重。

  念兮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是平靜的海面,不論內里如何波濤,露出的只有溫柔拍打在腳面的浪花,那些洶湧的愛意,都被他妥善保管,她輕觸到的,只有他平緩的溫柔。

  念兮想起方才上馬車時,他想要扶她,靠近卻又避開,那一刻,念兮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愛重與因她而生的遲疑。

  於是她揚起笑,聲音溫柔,「還記得那晚我喝醉後都跟你說了什麼嗎?」

  「……記得。」

  「都有什麼?」

  「你說星星很亮,月亮真圓,園子裡的花開得正好。」

  念兮問,「還有呢?」

  顧辭遲疑,「你說你喜歡我。」

  「那是清醒時說的話。」

  她仰起頭,湊近,親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