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裴儉,會為了許表妹殺她嗎?

  念兮魂不守舍地往回走。

  杏月道,「小姐去得太久,夫人那頭催了好幾遍。老爺和少爺都回來了,正院已傳了飯。」

  溫府由來是一家人坐在一處用飯。除非哪日有誰身上不舒服,才會在自己院中吃飯。

  念兮怔怔點了點頭。

  方才在樹下,她想了好長時間,才終於理清所有的不合理——

  顧辭和裴儉明明是好友,顧辭的品貌滿京都找不出幾個,可她上輩子至死,都未見過、聽過顧辭的名號。

  還有鎮國公府。

  這般高門顯貴,她當丞相夫人那些年,卻從未與之來往過。

  不是沒有起疑。可對於重生這件事本身,她覺得就像是一場夢,莊周夢蝶,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楚。

  又或許是記憶偏差,上輩子她全身心都系在裴儉一人身上,對於外界的事情她不甚關注。

  可若不是她記錯呢?

  裴儉不是一個信口雌黃的人。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在正事上,他相當沉穩可靠。何況是未來發生的事,他沒必要跟她這個不相干的人扯謊。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些事,裴儉已經經歷過一次。

  他也重生了。

  所以他的語氣那般篤定。

  念兮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顧辭,尚未退去少年意氣,明亮耀眼的顧辭,即將遭遇人生重大變故,要獨自承擔家族重任,遠赴北境,此生再也不回來了嗎?

  就在一刻鐘前,她還因定親的事情打算與顧辭疏遠。如今,她知道了一個男人的命運走向,是那樣沉重與艱難。

  心臟被一股飽脹的情緒填滿,念兮分不清是憐惜還是愧疚,難過或是無奈。

  裴儉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若真有那一天,她不可能放下父母親人,不可能為了顧辭遠赴北境。

  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在感情中權衡利弊,將顧辭當做聊慰情傷的解藥,放縱甚至是誘惑顧辭對自己的喜愛。

  她也比誰都清醒。利用顧辭,卻吝嗇給予自己的真心。

  念兮一路沉默,渾渾噩噩走回正院。

  父母、兄長的話斷斷續續傳過來——

  「怎麼還不來?菜都要涼了。這臭丫頭,一跟她說正事就溜,倒叫全家人等她一個。」

  「天氣熱,飯菜溫些才好下口,等會念兒來了你不准說她。」

  「對啊娘,左右也不餓……」

  李氏被護短的父子倆氣笑,「你們一天天就慣著她。等她將來嫁人進了婆家,若還這般不知禮數,且有她的苦吃。」

  溫遠橋和溫清珩聽不得念兮吃苦這等話,紛紛皺眉不語。

  溫清珩眼尖,一眼看到門口的念兮,連忙招手,「妹妹快來,今兒廚房做了你最愛的八寶鴨。」

  念兮走進去,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溫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溫父與溫清珩在飯桌上談論明日可能出的策論考題,時事政要,李氏發現念兮魂不守舍,「沒胃口嗎?」

  吃飯跟數米粒似的。

  聞言,溫氏父子也停下話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臉色看著也不大好。」

  被一家人盯著,念兮收斂心神,勉強笑道,「就是有些乏了,三清宮前的石階好高。」

  她被家人圍著噓寒問暖,不由自主想到顧辭的家人。念兮沒見過顧辭的兩個兄長,卻時常聽他說起小時候的事。

  顧辭的兩個哥哥均是年過十五便去了北境歷練,顧辭每每提起,都崇敬有加。

  顧辭說,「外人只看到鎮國公府的顯貴,可這份榮耀,是顧氏世代兒郎血肉拼殺,苦守北境換來的。這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如今落在我兩位兄長的肩頭。」

  李氏嫌父子兩人囉嗦,對念兮道,「乏了就不要硬撐,先回房歇著。叫廚房煨碗燕窩粥,一會兒給你送去。」

  「還想吃什麼,隨時跟哥哥說。」念兮走前,溫清珩又添了一句。

  ……

  念兮獨自坐在梳妝檯前發呆。

  重生回來,她新添了一個照鏡子的愛好。

  不得不說,年齡是最不會騙人的東西。增加了閱歷,也在臉上劃下痕跡。

  二十八歲的溫念兮儘管養尊處優,可心情總是鬱郁,身形瘦如青竹,容色蒼白如縞,眉間早生了淡淡紋路。

  不像十五歲,精神奕奕,整張臉像是剝殼的雞蛋,美麗的沒有一點瑕疵。

  年輕真好。

  對於重生,念兮一直抱著一種玩樂心態,活一天賺一天,說不定哪一日這場夢境就碎了。

  現在她心態變了,尤其是見過裴儉後,她開始想要認真規劃生活。

  因為當下的生活是實實在在的,是有父母兄長,有朋友愛人的現實。

  念兮以為只有自己有這份重生的機緣,沒想到,裴儉也重生了。

  他也枉死了嗎?

  自重生回來,念兮一直逃避一個問題——

  前世她究竟是為誰所害?

  她並不與人交惡。最後那幾年,她甚至懶怠出門交際。

  因為有她的場合,總能碰到許宛歆。

  自己的夫君心裡有別的女人,並不是這女人的錯。但念兮總是有意無意間從許表妹處看到或是聽到,關於自己丈夫的種種。

  比如許宛歆最愛湖綠色,很多重要場合都會穿這個顏色的裙裳,有一次勇毅侯世子夫人問她,許表妹回道,「有個故人最愛此色。他說我穿這個顏色最好看,蓬勃如春。」

  這話本就說的夾纏,更加之許宛歆面上情動,叫勇毅侯世子夫人尷尬不已,朝身後的念兮扯出個一笑,再不敢多問。

  甚至裴儉的扇墜玉石,念兮曾看到出現在許宛歆的裙裾旁,鑲綴了珍珠瑪瑙,掛在腰間,做成了青玉禁步。

  次數多了,她也感覺到許表妹是故意做給她看。

  但每一次她還是會難堪,難受。

  她的愛,以及與裴儉的婚姻都像是一場笑話。

  念兮望著鏡中昳麗嬌艷的少女,恍惚中想:

  裴儉,會為了許表妹殺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