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裴儉玩脫了~

  裴儉前一世便整治過張鴻哲父子,這一世,更是駕輕就熟。

  鹽鐵專賣。張鴻哲身為戶部侍郎,掌著全景朝的鹽課。

  鹽課重利,商人購買鹽引,其中更有貪賄,此人從中不少謀利。而他背後之靠,正是靖王。

  裴儉特意前去拜謁太子,將此事稟告蕭恆。

  只是隱去溫遠橋之事不提。

  溫父舒朗高潔,行君子之儀,並不適合捲入朝堂黨爭。

  蕭恆早在前次鎮國公府一事,便對裴儉信任有加。

  是他建議深入北梁探查軍情,並使行台西境行台北移,才及時援助顧氏解了圍城之困。

  父皇為此對自己屢有褒獎。

  連一向張揚的靖王風頭都被壓了過去。

  鹽鐵,是王朝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本朝規定有嚴格的禁私法令。

  靖王蕭恂若當真染指鹽課,即便他再得陛下寵愛,御史言官們也不會縱容。

  屆時,他這太子之位只會更加穩固。

  蕭恆大喜過望,「卿只需放手去查,若有需要,只管與孤開口。」

  太子殿下仁厚,卻非不通事務之人,走上前兩步拍了拍裴儉的肩,「此事若當真能引出背後的靖王,這都察院右都御史之位,非卿莫屬。」

  右都御史,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下第二人,位高權重。

  若裴儉當真只是一個剛及冠的年輕人,如此高官厚祿,哪怕他再沉得住氣,也難免動容,喜形於色。

  但裴儉是真正站上過權力之巔的人,俯瞰過整個王朝,是以他沒有蕭恆預料中的激動興奮,至多只是眼神有些波瀾起伏。

  隨即恭敬躬身行禮,「臣定不負殿下所託。」

  如此謙卑沉穩,愈叫蕭恆信重。

  從東宮走出來,裴儉眼中的那一絲波瀾也歸於平靜。

  伴君如伴虎,得益於前世的經驗,他太懂得君臣相處之道。

  其實裴儉原本沒打算這麼早對付張鴻哲。

  張鴻哲是靖王的錢袋子,算是靖黨核心人物之一,貿然對付他,尤其是自己根基淺薄,不算明智之舉。

  況且陛下春秋正盛,若靖王一派被打壓太狠,出於帝王制衡,於太子也全非益事。

  可當那日在茶樓遇到張鴻哲之子張望欺辱岳父,勾起前塵舊事,他便已經暗下決心。

  裴儉是個做事很有計劃的人,厭惡超出計劃之外的麻煩,但有些人,有些事,不關乎理智,只在於情感。

  不過,事情不但要做,更要會說。

  裴儉還記得前世,岳父剛出事那會兒,念兮靠在他懷裡難過:

  「你說這世上的公道去哪了?憑什麼壞人能逍遙法外,好人卻要忍耐退讓。蒼天有眼,便該叫那個張望也嘗嘗我阿爹的苦楚。」

  可是傻姑娘,這世上的公道啊,從來只由強者定義。

  裴儉撫著女孩單薄的背脊,溫言安撫,「會有報應的。」

  天道不報,有他來報。

  於是才有了張望與人爭風,臥床不起的事。但念兮從始至終都只當這是天網恢恢。

  不知這是他的功勞。

  誰叫他前世沒長嘴呢?

  裴儉自省己身,深刻汲取經驗教訓,隨後每隔三兩日,總要去溫府說一下進展。

  剛開始也沒什麼,溫父聽了,總要表示感激之情,可時候長了,就搞得溫父十分焦慮。

  私下裡與妻子李氏說起這件事,「你說時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

  李氏比起溫遠橋來,更懂人情世故一些,跟著點頭道,「或許這案子花銷大?畢竟那可是戶部侍郎之子。要不明日我再備上一車厚禮,叫珩兒送去?」

  溫遠橋撫須點頭,「合該如此。」

  夫妻倆話是這麼說,可心下難免犯嘀咕:這個小裴,還真是懂得經營之道!

  於是當溫清珩第二次登門,帶來一車更貴重的禮品,甚至裡面還有一箱銀錠時,裴儉直接看傻眼了。

  是真的傻眼,好半日都回不了神。

  溫清珩也很費解。

  眯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威脅我父親了?還是你有我父親的什麼把柄?小心我告訴念兒!」

  裴儉震驚過後,很快想明白這一車禮物的用意。

  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怕念兮誤會。

  他半點也不敢耽擱,朝溫清珩丟下一句,「你將東西帶回去,我現在就去找念兮解釋」,便疾步走了。

  溫清珩也不是個傻的。

  只看裴儉的情形,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也明白過來。

  最近府里暗流涌動,一個裴儉不斷朝父親使勁,一個周言禮拼命討好母親,可謂龍爭虎鬥。

  裴儉聰明太過,拼命拿張鴻哲父子刷存在感,這會兒是自食惡果,玩脫了~

  溫清珩站在院中嘿嘿笑了兩聲。

  眼看天色不好,將要落雪,一轉身,瀟灑走了。

  誰惹的事誰兜底。

  他才不會幫裴時章收拾爛攤子,再將一車禮物帶回去呢~

  裴儉一口氣到「浮生半盞」,卻被告知念兮一刻鐘之前已經走了。

  他本想繼續追上去,可這會兒頭腦冷靜下來,才發現最該處置的,是那車被誤會的禮物。

  以溫清珩的性子,絕不會將東西帶回去。

  真是關心則亂。

  念兮難道會不知道他的為人?

  他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解決溫父溫母對他的誤會才是。

  於是調轉馬頭,又往家去了。

  行至半路,天上已洋洋灑灑落下雪花。

  朔風漸起,寒意凜冽。

  街上人行色匆匆,裴儉卻勒馬停下。

  天地滄桑,雪霧氤氳。

  念兮從前最喜歡在這樣的天氣,開著窗戶,圍爐賞雪。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會一同飲酒,賞景,尋歡……

  裴儉在雪中靜靜立了一會兒,這才重新馭馬返回。

  而同樣清冷的雪光,此刻也照在念兮臉上。

  回去時馬車拔了縫,無法再行,車夫已經趕回府上重新換車來接她。

  念兮坐在馬車裡等候。

  雪落得很大,街上行人寥寥,闃然無聲,她甚至能聽到雪落在車篷的簌簌聲響。

  念兮喜歡大雪下,天地潔白乾淨的感覺,於是叫杏月捲起車簾,坐在車裡賞雪。

  卻在不經意間與一雙乾淨溫潤的眉眼,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