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楊晉居然這麼厚的臉皮,竟好意思來這裡。
更可惡的是,一家人正在悲痛之時,他竟然還鼓樂齊鳴,跑到此地來。
這分明是一種侮辱!
伍章的幼子伍召,氣得滿臉漲得通紅。
本來,聽著姐姐們的哭訴,母親無聲之泣,就已經讓他把對安王的好感降了不少級。
耳里聽著幾個皇子說的那些話,更把他的三觀毀了一地。
沒想到,他一向崇拜的安王楊晉,竟然是這樣的自私,繼位後,勢必又是無道昏君,連傳說中只懂得吃喝玩樂的那幾個皇子都不如。
耳里聽得忠王小聲道:「這是怎麼了,欺負老相國家中無人嗎,知道老相國兩個兒子都沒辦法及時趕回來,家裡只有女人和才十幾歲的小兒子,沒膽量跟他鬧,就跑到這裡來欺負人了嗎?」
「小兒子不是沒膽,是錯把太子當成喜愛之人,哪怕相爺被人如此侮辱,估計也不會怪太子,可能自己喜愛之人,做什麼都是對的吧……」平王嘆口氣道。
「就算是這樣,太子也太過分了,這是完全不給相爺面子,老夫人白髮蒼蒼,卻還要承受這樣的侮辱,若是相爺長子次子回來,不知要怎麼鬧起來呢。」
「這樣的昏君,剛親政就這樣對待相國這樣的大忠臣,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忠臣良將會死在他的手裡。」平王憂心忡忡地說道。
十七歲的伍召,胸口一起一伏,滿臉漲得通紅。
靖王在旁邊看得明白,心裡有數——計劃正在成功。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楊晉會來。
他們的打算,是激怒年紀的伍召,讓他激憤之下做過頭的事。
伍召的武力值非常高,如果他可以殺了楊晉,那就完美了。
哪怕只是傷了楊晉,楊晉也很可能一怒之下殺了伍家滿門,從而博得一個暴君之名,他以後要做什麼,恐怕都不會順手了。
不久,太子殿下的車駕到了。
儘管不情願,但是君臣之禮不可失,老夫人仍然帶著一家人出門迎接。
楊晉下了銅輿,一家人欠身相迎,老夫人道:「重孝在身,不能全禮,請殿下恕罪。未亡人代先夫謝過殿下這一番探看之情了。」
楊晉聽老夫人自稱未亡人,又把相國稱為先夫,不帶一句責怪的話,但句句是朝著心頭戳去,不愧是出身隋國大戶人家的人。
若不是自己知道伍相國未死,恐怕難免要慚愧一番的。
當下不動聲色,說道:「伍相國為國盡忠,理當如此,老夫人不必相謝。」
這時,只聽得有人冷笑道:「你原來也知道老相國是為國盡忠啊,看不出來啊,為何卻要說一套,做一套?」
說這話的,就是靖王。
伍章之子伍召聽得這話,突然衝動地走出來,朝楊晉一抱拳。
「太子殿下,如果你認為先父確實是為國盡忠,那就請把先父的遺體交還我們,好讓他入土為安,如果你認為先父是死有餘辜,就請告訴我們他犯了何罪,好讓我們死心。」
這些一家人都想問,但怕惹怒了楊晉,萬一惱羞成怒撕破了臉,編排一個罪名就麻煩了,所以悶在心裡。
沒想到,伍召直接就問了。
楊晉道:「孤王不是說了嗎,無罪,只是……」
「只是相國不該血染金殿,掃了你的興,是不是?」這句話,是平王說的。
楊晉一時沒說話。
靖王怒了。
「我說對了是嗎?皇兄,就因為這個,你就不想讓老相國瞑目?老相國赤膽忠心,鞠躬盡瘁,憂國憂民,就因為你這一點私念,死後連遺體都不能入靈堂,皇兄你於心何忍?」
平王接著,更加顯得激憤。
「我母妃從小告訴我,要禮賢下士,善待百官,他們是幫助皇家打理江山社稷的人。皇兄,我以為母后也會這樣教育你,沒想到,你就為了你的忌諱這麼做,是你不孝吧。」
輪到恩王了,他改變了悲憤風格,聲轉沉鬱悲愴。
「皇兄啊,相國就算跟你有不同看法,那也是一心為公,並無私心,老人家不容易,自古道,千古艱難為一死,為了國家他慷慨赴死,皇兄,你就不要考慮那麼多了,把他遺體交出來,讓他的家人能再看他一眼吧。」
敬王不甘落後,也挺身而出。
「是呀皇兄,死者為大,雖然你即將成為一國之君,但是面對這白髮蒼蒼的老誥命夫人,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
說著,敬王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一番話,也把老夫人說得老淚縱橫,身邊兩個女兒也是不斷抹眼淚。
忠王道:「何止誥命夫人,老相國的兩個兒子一家人也聞訊正日夜兼程千里奔喪,如果回來,兒子不能見到父親,孫子不能見到祖父,如何對得起這千里奔波之苦啊?」
忠王越說越悲痛,哭出聲來。
義王為眾官請命,語重心長道:「皇兄,你就答應把相國的遺體交出來吧,可別為此冷了百官之心啊,你一個人再厲害,也管不了整個國家,得依靠百官啊!如果百官看到你連老相國都這麼對待,他們還願意像老相國那樣一心為國家嗎?」
楊晉心裡笑了。
精彩的群演。
一群好演員。
比起勾欄院裡的那些伶人還能演。
這情緒層層鋪墊,目的不是引起相國一家人的悲哀,而是最後這一串話。
——讓百官寒心。
看看百官們,果然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悲憤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楊晉,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判斷他的內心。
可是讓每個人更寒心的是,楊晉的臉上,一直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對,是甚至有點想笑的樣子。
這讓百官的心更加冷了。
雖然君皇的心必須硬,但是連一點慈悲的樣子都懶得裝,這說明他的內心深處,對於老相國肯定是厭惡到了極點。
究其原因,恐怕只能有一個解釋。
老相國是皇子黨的人。
他雖然不像樂王那樣,一親政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大清洗,但在內心深處,對皇子黨的人還是心存忌恨,他現在忍著,根本就不是出於仁厚,可能就是不想在登基大典時無人參加。
畢竟,京官中絕大部分都是文官,而文官又大部分都是皇子黨。
看起來,皇子黨遭清算,也是早晚的事。
百官們的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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