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城忍不住心想,木木在就好了,這兩人怎麼……都和榆木疙瘩似的?
包括他自己,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閱讀
木木的性格,難道是隨了姥姥?
這會兒來不及讓他多想,他再一次開口:「你們聊,我在外面等你們。」
他特別看向江折柳:「江主任,過去的事,我已經和月月說過了。」
您可千萬別再添油加醋,給自己增加罪行了。
他不放心,可他在這裡,兩人有些話也的確不好說。
他又看白西月:「月月,好好說,知道嗎?」
白西月點了點頭,季連城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季連城走了以後,房間裡安靜了十幾秒鐘。
看著眼前的人,白西月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所有的情緒排隊似的又都過了一遍——震驚、憤怒、難過、委屈……
可想想這是自己崇拜了快十年的榜樣,想到他認真給自己道歉的模樣,想起兩人談論EHE病情的暢快……
在這之前,白西月只覺得人生圓滿——長輩康健,丈夫深情,女兒可愛,工作順利,朋友兩三,如今又能去首都醫院和她心心念念的偶像一起工作學習,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但生活給了她一個讓她連想都不敢想的……驚喜?
算驚喜吧?
所有的情緒都慢慢消散,留在心底的,只有「竟然如此」和「原來如此」。
好像,崇拜的偶像變成自己的父親,也不是壞事吧?
不是壞事。
肯定是驚喜。
白西月眼中帶淚,唇角卻揚了揚,先開口了:「您的身體……」
白西月情緒已然恢復大半,江折柳卻依然局促不安,看著白西月的目光裡帶著明顯的愧疚和心疼。
他慢了半拍才回答:「我沒事。我……」
兩個人都緊張,相對來說,白西月要好一些,畢竟被季連城開導了很久。
江折柳則完全不一樣。
整整二十八年啊,他弄丟了自己的孩子,這份愧疚、自責和心疼,就能把他壓到抬不起頭。
他不想在白西月面前哭,就像那時候,郁空青病情惡化,他在她面前總是笑著,和她聊天,然後去找一個沒人的角落偷偷掉淚。
可現在,他忍了,卻怎麼也忍不住。
這是他和郁空青的孩子啊。
這才是他和郁空青的孩子啊。
好像一瞬間,什麼都不用解釋,他立即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都無法親近江如影,甚至一次次對她失望。
因為他心裡始終無法接受,為什麼他的阿青那麼優秀——成熟、冷靜、醫術精湛,情商、智商都超出常人,江如影卻那麼普通。
原來,白西月才是他的女兒。
她同樣優秀。
更別說,她和郁空青長得那麼像。
只這一點,江折柳覺得——足夠了。
原來,人真的都是偏心的啊。
他對江如影,要求嚴格,期望她能變得和阿青一般優秀。
可如果是白西月,他只看著她,就覺得世間美好,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不求她能力卓絕,不求她出人頭地。
他和阿青的孩子,只要健康快樂,就好了。
可他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沒做到。
他竟然把她弄丟了。
往日高大挺拔的男人,今天,肩背有些佝僂起來,深潭似的一雙眸子,蓄滿了淚水。
白西月只覺得心裡一痛,眼裡的淚也忍不住,淚眼朦朧中,她吸了吸鼻子,艱難開口:「這位……先生,對於二十八年沒見的女兒,你不說話也就算了,難道,也不想……抱抱她嗎?」
她說完,直起身子,朝著江折柳緩緩伸開了雙臂。
江折柳瞬間淚崩,眼淚控制不住地湧出來,模糊了視線,卻攔阻不了他想靠近的腳步。
他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彎下腰,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又萬分珍惜地,把白西月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