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處於暴怒之中的陳雄,一聽葉叔的話,頓時訕笑起來,撓著後腦勺說道:
「這……是我急了些,走,這便去。不過,這是押送了哪路的犯人,竟然需要勞煩大姑娘你們帶路?」
說著,他往後面一瞧,正好看見了穿著囚服被士兵們圍在中間的杜明。
陳雄的眼睛已經震驚瞪大了些:
「這不是杜……乖乖,京城裡那個小皇帝又玩兒大了?這次竟然把相爺都給弄下台了。」
「都多少年了,你這張嘴啊!」仿佛從陳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影子,葉叔臉上的神情和緩了些,一邊駕著馬車往前走,一邊對著毫不在意形象,一竄就跳到了馬車上坐他旁邊的陳雄說道,「熊崽子,你這是怎麼回事?竟然學起從百姓商旅身上撈錢的手段來了?」
他很希望聽到陳雄否認的解釋。
可陳雄只是乾咳兩聲,道:
「那個……邊境苦寒,我這俸祿還不夠喝幾口酒的,這不就……不過,我可沒找那些貧苦百姓敲詐,找的都是有錢人!」
「你還挺驕傲是吧?」葉叔斥責道,「趁早給我收手,你這簡直就是給葉家軍抹黑!若是葉大哥還在……」
「可葉將軍已經不在了!」陳雄大聲說道,聲音里卻是掩不住的悲痛,說完以後,他才像是反應了過來,臉上又重新掛起不在乎的笑容,「葉哥,你就別管這麼多了,逝者已逝,咱們活著的人也得活得痛快是吧?來來來,前頭就快到了。」
葉叔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看得出來,這傢伙已經聽不進去了。
葉叔面上有幾分迷茫。
他不知道,好好的兄弟,怎麼幾年不見,就成這個樣子了。
葉瓊英騎在馬上,將兩人的變化盡收眼底。
身為葉家的嫡系,按理說,她應該對陳雄這種敗壞家風的人感到恥辱的,可不知怎麼,葉瓊英對這位多年未曾見過的叔叔並不反感。
他的言行好像一直在刻意往糟糕的形象上靠攏,可他方才短暫流露出的情感,卻又與他表現出來的這些並不相同。
葉瓊英抓緊了馬上的韁繩,不發一語。
有當地人帶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梁總管並未下馬車,而是由那校官帶著一半人手徑直押送著杜明過去交接。
陳雄見杜明已經被押送進去了,又笑著問葉瓊英:
「如今差事也算是辦妥了,大姑娘,走,跟葉哥一起去我那兒住些日子再回京城吧!可不能來了就走,總得讓我老熊儘儘地主之誼。」
「陳叔,」葉瓊英不知不覺間換了稱呼,「暫時還不能去您那兒,我得先去軍營報導才行。」
「軍……軍營?」陳雄一愣,「大姑娘,您去軍營做何?那地方都是些粗漢子,又髒又臭的,倒不如去東邊兒集市上看看,有不少小姑娘喜歡的寶石,啥色兒的都有呢!您儘管挑,老熊送您!」
「不是的,」葉瓊英回答道,「此次前來平武城,不僅是幫忙押送犯人流放此地服刑,更是來軍營中擔任百長之職。如今犯人已經就位,我自然也要及時去軍營里報導。」
「啊?」陳雄聽到此話,眉頭立馬皺了起來,那一臉的大鬍子都抖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呢?大姑娘,您是想……不行不行,您就算是打算效父從軍,葉家人怎麼能做百長,您只需要……」
「這事是陛下定好了的,」葉瓊英解釋,「您不必在意,祖母和小姑姑也知道此事,其他的……您可以跟葉叔細聊,他會跟您講起具體的經過。」
陳雄指了方向,立馬看向了坐在旁邊的葉叔。
葉叔嘆了口氣,果然將在京城中發生的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
三年前葉瓊英出嫁到忠勇侯府,三年後與忠勇侯殷旭和離歸家。不料忠勇侯府卑鄙無恥,竟想了陰招妄圖抹黑葉瓊英的名聲。
雖然因為葉瓊英的一時好心避開了前面的算計,卻還是讓被挑撥過來的登徒子杜成秀給死在了當場。
杜相杜明告御狀,想要讓葉瓊英一命償一命。
好在當今陛下有心庇護,反而抓出了杜家諸多罪過,將杜明罷黜官職,流放邊城。
可這殺人之罪也不好完全抹消,便將葉瓊英發配邊城,以百夫長為職,不立戰功,不得回京。
這麼幾件事,陳雄臉上的表情也跟著一變再變,時而擔憂,時而憤怒,時而暴躁,時而後怕。
等到葉叔說完,陳雄將手裡的酒壺一摔。
那酒壺碎成了幾瓣,裡面的酒液流淌出來,散發出陣陣酒香。
「M了個巴子的,忠勇侯府?這都多少年不行的弱雞了,那府上的人跟個白細條似的,也敢算計我們老葉家的人?」
陳雄擼起袖子,
「還有杜家,杜明那糟老頭子,還不知道自己那個小兒子是什麼臭德行嗎?死就死了,還想換我們大姑娘的命,呸!想得倒霉!正好他來了這平武城,他要有一天好日子過,老熊都不是人!還有那個忠勇侯府,那玩意兒是叫影子還是叫陰人來著?等老子過些天就請旨回京,看我不抽他幾個大嘴巴子,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得人。
不不不,還不能走。
大姑娘啊,這平武城的軍營……唉,算了,老熊我就多看著點吧。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倒霉,竟然遇上這事兒了呢?」
看他那滿臉愁苦的樣子,活像葉瓊英選了個不歸路,可把他給愁得呀,竟比葉老夫人還要苦了。
葉叔斜睨了這五大三粗的傢伙一眼,說道:
「你好好經管好自己就成,大姑娘身邊有我呢。至於殷旭那狗東西,我早就帶人抽他了,離京前,大姑娘還親自動手,拿著長槍當眾痛打了他一頓,讓他名聲掃地。
這些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聽到這,陳雄不但沒有灰心喪氣,反而哈哈一笑,撫掌道:
「好好好!這就對了,打得好啊!那就等下次吧!下次回京,老熊再補上。
對了,後頭那輛馬車,是大姑娘帶的隨從?這跟著的護衛有點多,若是以百長之名,待會兒那軍營可不好進。」
「不必,」葉瓊英往後看了一眼,「後面馬車裡坐的是京中來的天子使臣,乃陛下的內務大總管,梁德海梁公公。聖旨就在他那兒呢!」
「這次的天使竟是個公公……」陳雄才剛這麼說,腦袋上就被葉叔一敲,「你這嘴,能少說就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