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弓沉甸甸的,拿在手裡便能感覺分量十足。
那弓弦更是難以拉開,葉瓊英試著使出力氣,卻也只能拉到一半,便忍不住脫了手。
糟糕。
她這才想起,從前在家中學習射藝之時,用的都是父親親自為她特製的小弓,正與她的體型和力氣相配。
而現在,軍營里自然不會特意為了某個人的存在弄出一把不同尋常的弓來,統一制式的長弓,面向的是一批批新來的士兵,而這些士兵,幾乎都是男人。
葉瓊英……她發現自己甭說是射不射得准箭了,現在是連弓都無法拉開!
此時,任教官已經在另一邊方陣教授六到十隊的士兵學習劍招。
這邊才拿到了弓箭的士兵,都興致勃勃地檢查著自己手裡的弓箭。
方才考核還有比試時消耗的箭矢,也已經重新補齊了。
因為還沒正式學習怎麼拉弓射箭,這會兒他們也沒人將箭搭上去,以免誤傷,而是拉著弓擺弄著。
姿勢或許不夠標準,但大多都是能成功拉開弓弦的。
特別是姚大川,他之前只說了李雲偉家祖上是獵戶出身,射藝出眾,卻沒提他自己。
此時見他拉弓的動作,便知道這人不是頭一次使用弓箭了。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姚滿福在一邊對著葉瓊英說道:
「大姚哥也是打獵的一把好手呢!他家窘迫些,早些年為了換錢,大姚哥就是拿著一把破弓去山林里打獵,再到縣城去賣的。
只是後來田地里受了災,山裡頭的動物也漸漸摸不著影子了,這沒了出路,大姚哥才帶著我們來了軍營。」
「你們也會使箭?」葉瓊英好奇地問道。
「呃……」姚滿福姚豐收兄弟兩個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我們就是三腳貓水平,最多也就拉拉弓,可稱不上會使。倒是瓊英姐你,是不是射藝也很厲害啊?總覺得你什麼都會呢!這次還是要靠你來教我們啦!」
「那你們可就猜錯了,」葉瓊英舉著手裡的長弓,一臉無奈,「我如今可是連弓都拉不開。這次傳道授業解惑的任務,還是交給你們的大姚哥吧!」
「啊?這……這……這怎麼可能呢?」姚滿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在他心裡,葉瓊英來歷十分神秘,好相處,有本事,仿佛什麼都難不倒她,從前老是刁難他們的李雲偉,在葉瓊英面前都討不到好,每每被她氣得跳腳。
這……怎麼可能拉不開弓呢?
正好走過來的姚大川也聽到了這話,他倒是沒有露出太過意外的神色,試了試手裡的弓,便對著葉瓊英說道:
「軍中的弓對女子來說還是過於沉重了些,姑娘家天生力小,拉不開實屬正常。
不如去向教官稟明情況,若實在不行……我還是會那麼一點點做弓的手藝,雖不算好,卻也能用來練習射藝,不怕耽誤了訓練。
你說呢?」
葉瓊英卻搖了搖頭:
「不必了,都來了這兒,還搞什麼特殊。若是戰場上,危急時刻,還能讓我去找一把專屬於我的兵器才能上手嗎?
拉不開弓是我自己氣力不足,既然有不足的地方,那就練!
就像跑步,一開始我只能落在最後勉強跟著你們,現在卻已經能與諸位並肩而行了。
這拉弓的力氣,我自然也能練出來的。」
「可這……」姚滿福擔心地說道,「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瓊英姐你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葉瓊英哈哈一笑,「我只是拉不開這把弓而已,又不是不會射箭。等到我適應了這弓的力道,很快就能追上來了。倒是你們要加把勁兒好好努力,別被我趕超了才對。」
他們的談話並未藏著掖著。
周圍其他幾個小隊的人也都聽見了。
本來還想著繼續請教葉瓊英,卻沒想到她連弓都拉不開。
但是,有了前面那一個月的相處,此時沒有一個人說風涼話,反而都抱著友好的態度對葉瓊英進行了鼓勵:
「葉姑娘你一定可以的!」
「瓊英妹子,區區弓箭罷了,想必不出幾日你便能掌握了,我相信你!」
「葉師父,你可要快些啊,我們還等著你來帶徒弟呢!」
葉瓊英笑了笑,卻把姚大川往前一推,說道:
「這弓箭師父就不必等我啦,不過我給大傢伙兒找了個合適的人選。」
姚大川向來是個老好人,這性格不溫不火,在其他人心裡並沒有太大的存在感,只知道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
現在被葉瓊英推出來,其他人的眼光才看向了他,臊得這高大魁梧的漢子一張黑臉都紅透了。
等到任教官過來教導他們拉弓的姿勢時,這邊的氛圍已經是其樂融融的一片。
照例在方隊的各個方向做示範。
讓其他人跟著他的動作一起練習。
任教官也就發現了葉瓊英的問題。
姿勢倒是沒有錯,甚至可以稱得上非常完美。
可是……
力量還不夠。
甚至無法將那弓給拉得滿滿的。
若只能這樣,便是動作再怎麼標準,箭矢搭上去,也無法準確地命中敵人,估計剛離開弓弦就要軟綿綿地落到地上了。
「人無完人……」任教官走過葉瓊英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女子天生體力受限,便是不善此道也無礙,之後或許可以使小一些的弩,或者用其他兵器,不必強求。」
他說的是自己的真心話。
若不是葉瓊英之前的表現打動了他,見她連弓都拉不開,任教官第一反應肯定是將她驅離,認為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但有了前面的鋪墊,如今的缺陷也變得可以理解了。
就如他所說,人無完人。
葉瓊英已經做得足夠好。
這弓也的確不適合姑娘家,拉不開太正常了。
葉瓊英若是個肯輕易服輸的性子,就不會出現在平武城的軍營中了。
她手裡還拿著那把幾乎有她半個人高的大弓,抬頭說道:
「有時候,不強求一下,又怎麼能知道求不求得到呢?教官,我覺得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