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醉酒

  陸泠月明顯察覺一道凌厲目光射向她,頓覺脖頸似是被猛獸盯著,一陣發涼。

  她乾笑兩聲,好聲好氣道:「夢羽,他當真不是男寵,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從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她就差舉手發誓了。

  可阮夢羽只輕飄飄道:「是嗎?可方才有個丫鬟曾說,那日東廠的人來,正好碰見你與他……」

  她雙頰一紅,顛鸞倒鳳四字終究沒說出口。

  陸泠月亦是紅了臉,耳根灼熱。

  「罷了罷了,此事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總之你高興就好。」阮夢羽歪頭看向春桃,「快去廚房做幾道菜來,今日我可是帶了好酒,勢必要不醉不休!」

  春桃福身道:「是。」

  阮夢羽回過頭又看向季思珩,將其從上至下打量一番,笑的意味深長,「等會兒你也一同喝幾杯,但不能喝多了。」

  「泠月吃了酒是要發瘋的,你需得照顧她才成。」

  陸泠月額角一黑。

  你才發瘋呢!

  她喝了酒分明是老老實實的。

  至少她自己記得確實如此。

  幾人將桌子抬到院內,酒已滿上,不多時春桃就端著冒著熱氣的四道菜出來。

  正要再去多做幾道菜,阮夢羽卻一把拉住她。

  「不必再去,這些菜就足夠了。今日要緊的也不是吃菜,是慶賀你脫困。」阮夢羽又扥了扥她的手腕,「坐下一起吃。」

  春桃一臉茫然,見陸泠月沖她微微點頭,她才敢坐下。

  「泠月在太師府吃了那麼多苦,如今趙姨娘死了,是該慶賀一下!」她高舉著酒杯,刻意的盯著季思珩一本正經道:「往後你要待泠月好些,只要她高興,我倒是能給你些銀子!」

  季思珩黑著臉,幽幽目光看向陸泠月那張滿是心虛的臉。

  「是嗎?我倒想知道,阮小姐能給我多少銀子?」散漫語調,似惱非惱。

  阮夢羽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五十兩!」

  五十兩硬生生被她說出五千兩的氣勢!

  陸泠月聽著哭笑不得,「收起你那五十兩,吃酒吧。」

  言畢,仰頭喝下杯中酒。

  烈酒入喉,辛辣,卻也刺激!

  阮夢羽自是看出來陸泠月和季思珩皆是不在意這點銀兩,無奈說道。

  「可五十兩銀子已經是我所有的銀子了。」

  阮夢羽也覺委屈,「我爹爹那點俸祿,你也知道,勉強夠家裡用的,平日裡還會幫著軍中其他將士,我家實在是沒多少銀子。」

  「五十兩銀子,我可是存了一年呢!」

  對於阮家的情況,陸泠月大概了解一二。

  這有貪官,自然也會有清官。

  「令尊是西北之地的阮將軍?」季思珩忽地問。

  阮夢羽一怔,「你竟知曉我爹爹!我還以為你應當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男寵嘛,當然是要被圈養在家中,合該不知家外事才對。

  季思珩面色陰沉,但仍是憑心而論:「阮將軍乃四境少有的良將,至今仍是戍守邊疆。聽聞其收養諸多義子,後來皆是送上戰場。」

  但可惜這樣一個良將,卻養出這麼一個大膽的閨女。

  可聽他這般說阮夢羽卻驟然神色落寞,雙眸黯然。

  「良將又如何?到如今也只是一個五品大將軍!」阮夢羽雖不覺五品丟人,但眼看著曾與父親一同在戰場作戰的兄弟,靠著銀子與人脈步步高升,她終究覺得心中酸澀。

  季思珩道:「清官難做,良將難為。」

  言畢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起面前酒杯,仰頭喝下。

  喉結輕輕滾動,辛辣的酒卻也不曾令他皺一下眉。

  杯子放下的剎那,笑道:「西北乃四境最苦之地,漫天黃沙,時逢大旱,百姓多困苦。阮將軍甘願前去戍守,他日必會高升。」

  聞言阮夢羽忽地一喜,「這樣的話泠月也曾說過!你二人所言,竟一模一樣!」

  陸泠月愣怔。

  她何時說過?上一世嗎?

  大抵是在阮將軍上奏甘願前去西北戍守時,安慰阮夢羽時說的吧。

  察覺對面看過來的目光,陸泠月抬眼看去。

  「今日不提這些,喝酒!」

  拿起酒壺又接著倒酒。

  阮夢羽也跟著附和:「對!今日只喝酒,慶賀趙姨娘從平妻變為妾室,也慶賀陸嬌嬌變成庶出!」

  「你是不知道,我娘知曉趙姨娘成了妾室,高興在家中足足吃了半壇酒。」

  「她還說,改日必要請你去家裡好好吃一頓酒!」

  阮夫人也是個直爽性子,與穆寧安是多年摯友。

  在穆寧安離世後,沒少照顧陸泠月。

  陸泠月也早已將她視為義母。

  「好啊,得空我定然去一趟!」

  四人接連喝下幾杯酒,才開始吃菜,閒聊多是談及往事,尤其是陸泠月被趙姨娘欺辱的那些事。

  一壇酒喝完,又開一壇。

  春桃最先撐不住,吃醉酒後就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子。

  只剩下的三人,季思珩倒是清醒。

  至於那二人……

  連話都說不清了,卻還在撿起地上的樹枝,朝著空酒罈投壺。

  結果自然是沒有一個投中的!

  陸泠月眼都掙不開了,指著空蕩蕩的酒罈,梗著脖子道:「我、投中的!」

  「這分明是我投中的!」阮夢羽也不服氣。

  「你怎能耍賴?」陸泠月還覺得委屈,「這分明就是我投的!」

  「我投的……」

  兩人爭論不休,季思珩盯著空酒罈,無奈扶額。

  吃了幾杯酒,連罈子里有沒有木棍都看不出來了。

  但夕陽下,暖陽映照在她那半張臉上,竟平添幾分溫柔。

  此刻與阮夢羽爭論,也愈顯俏皮。

  季思珩慢悠悠的倒著酒,細品時眸光一瞬不轉的盯著那半張臉。

  倘若她那半張臉不曾受傷,她合該是京城第一美人!

  無人能與其爭艷。

  只可惜......

  日頭落山,又開第三壇酒時,阮夢羽和陸泠月都已經撐不住了。

  但即便是將要回屋歇息前,阮夢羽仍不忘將陸泠月安置好,一把將站都站不穩的陸泠月朝著季思珩推去。

  虧得季思珩眼疾手快,穩穩接住。

  否則只怕是要臉朝地摔下去了!

  阮夢羽兩條腿險些纏繞在一起,勉強扶著桌子菜站穩,但還指著季思珩道:「她,交給你了!」

  言畢又晃了晃手。

  「好好伺候,給你五、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