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地頭神的契書
拔山主掃視著屋子裡殘肢斷骸,冷笑一聲道:「平素裝的像個良善之女,背地裡做事,如此陰狠毒辣,表里不一的賤婦人,就該千刀萬剮。」
她這是罵孟玉春,卻讓洪瑩誤會了。
洪瑩循著聲音轉過了槍身,問道:「老東西,你罵誰?」
拔山主一揮拐杖:「你就是宅靈?」
「是呀!」洪瑩頗顯得意的甩了甩槍尖。
而今槍尖上滿是血色,配上原本的金屬根底,有一種別樣的靚麗。
拔山主揮起拐杖要下手,忽聽唱機喊一聲:「餵呀賤人,你算什麼宅靈,這家裡輪得到伱做主麼?」
拔山主看向唱機,起初只看到這東西冒汽又冒煙,還以為是個茶爐。
現在才知道,這東西上邊有唱片,唱片不停旋轉,喇叭口還能出聲。
孟玉春居然有兩個宅靈。
這事倒也聽說過,有些高層次的宅修,確實不止一個宅靈。
那個男人又是做什麼的?
拔山主看向李伴峰:「你也是宅靈?」
「我……」李伴峰不知該作何解釋。
拔山主笑一聲道:「罷了,我送你們一塊上路!」
砰!
拐杖砸在地上,無形之力騰起,屋子裡的屍骸和各色法寶都飛了起來。
唐刀驚呼一聲,和手套一起鑽進了李伴峰的口袋。
八音盒笨拙一些,想找李伴峰,卻飛不過去。
判官筆懸浮在半空,沒當回事情,翻個身睡去了。
月份牌把自己卷了起來,掛在鐘擺上,和酒葫蘆一起飛到了李伴峰身邊。
飛到李伴峰身邊也未必安全,李伴峰自己也飛起來了。
隨身居正廳里,桌椅板凳,飯碗水桶,包括李伴峰的那張床全都飛了起來。
「力修?」唱機沒飛,從容的噴吐著蒸汽,「這個道門可不多見了。」
「有什麼不多見,當年戰場上不有的是麼?」洪瑩也沒飛,披散的長髮略微飄起來一些。
嗤嗤~
唱機笑道:「瞎婆子,現在不是那個年頭了,力修都快被武修逼得無路可走了。」
洪瑩冷哼一聲:「一力降十會,一快破百巧,武修算什麼東西!」
兩人還在為修為的事情爭執,拔山主意識到情況大不妙了。
這兩個宅靈沒飛起來,證明她們的實力不比孟玉春遜色,想在短時間內殺了她們,難度非常的大。
看那男宅靈沒什麼本事,先用他做個要挾,看能不能想辦法脫身。
拔山主改換力道,要把李伴峰摔在地上。
哐啷~哐啷~哐啷!
緊密的鼓點響起,拔山主感覺氣息不暢,技法難以施展。
在鑼鼓的節奏聲中,李伴峰連同一屋子的家具和法寶緩緩落回了原處,娘子把拔山主的技法破解了。
拔山主揮起拐杖打向了唱機。
砰!
唱機的前櫃發出一聲悶響。
拔山主打中了唱機的前門,但沒打上力道,她的氣息隨著鼓點不停跳動,體內的力量彼此在互相衝突。
唱機唱腔陰冷:「不知死的老嫗,誰讓你動我相公?」
老嫗身軀抖戰,集結全部力量,想要擺脫唱機的控制。
鑼鼓越發密集,夾雜著娘子陰森的唱腔:「我且到望鄉台親自查看,又只見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項戴鐵鏈,悲慘慘,慘悲悲,陰風繞,吹得我透骨寒。」
《探陰山》,本是花臉的唱段,娘子改了調門,改了板眼,化成了青衣唱腔,曲調陰森悽慘,唱的拔山主心驚膽戰,冷汗直流。
不行。
鬥不過這宅靈!
拔山主轉身往門外走,大門卻打不開。
她看到李伴峰身後還有一扇門,拔山主化身鬼火,沖了過去。
這卻更加激怒了娘子,她以為這老嫗是奔著李伴峰去的。
一團蒸汽襲來,迫使老嫗現了真身,唱針直接穿爆眼珠,鉤在了眼眶上,把老嫗鉤了回來。
「你真不知死活,還敢動我相公!」沸滾的蒸汽把唱針燒得通紅,燙的老嫗眼眶冒煙。
老嫗想用蠻力,把唱機的唱針掰斷,可陰森的唱腔從未中斷,老嫗始終發不出力氣。
李伴峰不理解。
娘子這戲唱的挺好聽的,怎麼對老嫗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思索間,耳畔突然一陣濕熱。
什麼情況?
李伴峰摘下耳環怒道:「不是說不準尿在我耳朵上嗎?」
洪瑩警告了耳環一句:「讓你聽的你好好聽,不讓你聽的千萬別聽,這惡婦怕傷了她男人,讓你們聽了些好聽的,真正的聲音要是讓你們聽到,魂都給你們嚇散了。」
拔山主活動了一下手腕,她手腕上有一個金鐲子,這枚鐲子是件罕有的靈物,或許還能救她一名。
活動了半晌,鐲子沒反應。
奇怪,鐲子呢?
鐲子不見了!
唱針再度升溫,唱腔重重交錯,似有千百伶人,共唱一出大戲。
掛在唱針上拔山主漸漸不再掙扎,唱機的唱詞讓她陷入了恍惚。
另一根唱針插進了她的頭頂,拔山主身軀抽搐,兩眼上翻,好像被吸了腦髓。
李伴峰心下嘆道,幸虧我是個正派的人,我的家也是個正派的地方。
這要是換做別人家裡,鮮血淋漓,屍骸滿地,還有一老嫗被活吸腦髓,那肯定成了魔窟一樣的所在。
「娘子,給她留口氣,我有事情問她。」
唱機道:「相公快些問,洪瑩,你也加些戒備,這人的修為不在地皮上。」
洪瑩道:「既然不在地皮,就該趕緊殺了,別出羅亂!」
「賤人,誰要你多嘴,相公要問話,就得聽相公的!」
不在地皮上?
那就是在雲上。
李伴峰問道:「你是地頭神?」
拔山主不願說話,唱針猛然升高了溫度,拔山主一陣顫抖,終於開口了:「我是東邊地界的地頭神,拔山主。」
「是孟玉春的鄰居?」
「是。」
「為什麼要殺她?」
「我想拿她的契書,如果她不反抗,也不報復,我可以不殺她。」
「拿她的契書有什麼用?」李伴峰一直想知道這件事情,契書對一名地頭神到底有多大的價值。
「拿了她的契書,去內州,就能換一百年壽命。」
李伴峰一怔:「這是內州給你的許諾?」
「這不是許諾,是規矩,所有地頭神都知道的規矩。」
李伴峰錯愕無語。
內州居然能制定出這樣的規矩?
而今想來,水湧泉可真是仗義,當初他能挖了秋落葉的契書,卻沒有挖。
「契書被挖了,地頭神會怎樣?」
「會丟了位格。」
「丟了位格又會怎樣?」
「會掉修為,短則三五日,長則一兩年,丟了契書的地頭神,修為會從雲上變成地皮。」
從雲上變地皮,是不是就相當於晉升失敗了?
「也就是說會變成傷魔煞?」
「變不成傷魔煞,掉修為是大損傷,根基深的,能殘留些靈性湊合活著,根基不深的就直接灰飛煙滅了。」
難怪一說起契書,地頭神都要以死相拼,契書被挖的代價太大了。
李伴峰問拔山主:「為了一百年壽命,你就要鋌而走險?」
「我沒辦法,我四百八十多歲了,在地頭神里,已經算長壽的,
雲上一層,壽命最長不會超過五百,我如果不想辦法續命,估計也熬不過幾年。」
唱機在旁道:「相公,這老嫗沒撒謊,內州確實有這樣的規矩。」
娘子說起內州,嚇得李伴峰一哆嗦,李伴峰以為娘子又要發瘋。
可娘子今天挺正常的。
看來娘子復原了不少。
這些日子沒白餵呀!
李伴峰繼續問道:「為什麼非挑孟玉春動手?」
「她是宅修,閱歷不多,而且剛當上地頭神,很多規矩都不知道,是周圍地頭神里最好對付的一個,
在這附近的地頭神,都沒遇到過開荒的,大家都看不到盼頭,唯獨她走運,來了不到一年就遇到了開荒人,
周圍的地頭神都嫉恨她,我殺了她,別人不會說我什麼,她不死在我手上,也遲早死在別人手上。」
這就是地頭神之間的關係?
「奉取翁、甜鼻涕、刀筆吏、戲招婦,這些游怪都是你雇來的?」
「是。」
「你用什麼做酬勞?」
「修為,地皮上的修為。」
「你手上的修為從哪來?」
老嫗的神情越發迷離,含含混混半天說不明白。
唱機道:「相公,新地的地界能滋生修為,地頭神的契書能把這些修為搜羅起來,用來賞賜手下異怪,如果出得起大價錢,還能收買游怪,
只是一次收買了這麼多游怪,只怕這老太婆要傾家蕩產,以後再想操控地頭上的異怪,卻也沒了籌碼。」
老嫗喃喃低語:「顧不得了,顧不得了,我想活……」
李伴峰沒聽清拔山主的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修為的事情。
「相公,有事快些問,這人不能久留。」
李伴峰趕緊問道:「你的契書在什麼地方。」
「在我住處。」
這不廢話麼!
「你住處在什麼地方?」
「你想要我契書?」拔山主喘息道,「饒我一命,我帶你去拿。」
唱針再度升溫,娘子告誡拔山主:「別那麼多話,問你什麼就老實回答。」
拔山主耐不住折磨,說了實話:「去找戲招婦,她知道我的住處。」
「好,好!」李伴峰點點頭,示意娘子可以動手了。
唱針陡然伸長,從拔山主的頭頂,一直貫穿到了地面。
拔山主抽搐之間,還在低語:「我想活,讓我活……」
低吟許久,拔山主沒了聲息,魂魄被娘子吃了。
蒸汽一團一團噴吐,唱機緩緩唱道:「相公,今天就是拿來龍肝鳳髓,小奴也吃不下了。」
李伴峰笑道:「娘子先歇息片刻,我出去轉轉,一會就回。」
「餵呀相公,該不是要去找這老嫗的契書吧?」
李伴峰抽抽鼻子道:「就是好奇,我想去看看。」
「餵呀相公,你該不是惦記著契書里的修為吧?」
李伴峰憨厚笑道:「多攢點修為不也挺好麼,娘子也說了,地界上的修為,都在契書里放著。」
「餵呀相公,你的修為是小奴給的,你去找契書做什麼?」
李伴峰擦擦汗水道:「我不用,也可以給娘子用呀!」
「餵呀相公,小奴不用那種修為,新地上的修為和正經修為不一樣,
蓑蛾夫人,相公是見過的,相公想變成那副樣子麼?」
李伴峰一怔:「用了新地的修為,就會變成蓑蛾夫人?」
「那倒不是,蓑蛾夫人是苦修變得,宅修能變成什麼,卻也難說,
新地上的異怪,有的是人,有的和人是近親,只因為有了新地的修為,成了那副模樣,相公,你可考慮清楚了,真想要變成那副模樣麼?」
李伴峰抿抿嘴道:「變個模樣,也沒什麼大不了。」
洪瑩把鏡子拿到了李伴峰面前:「先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真變成個怪物,你不嫌棄自己麼?」
作為一條長槍,你還天天照鏡子,你都不嫌棄自己,我嫌棄什麼?
「我是不嫌棄的,不知娘子嫌不嫌棄我?」
「餵呀相公,小奴也不嫌棄,相公想去就去吧。」
「好,我這就去。」李伴峰蹲下身子,打開了箱子。
「餵呀相公,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就去上機油。」
唱機哆嗦起來:「相公呀,小奴是好心提醒呀,為什麼相公要上機油呀?」
吱扭~
李伴峰已經把後蓋打開了。
唱機哆嗦的更厲害了:「相公呀,小奴今天吃了這麼多,你可不能弄錯了地方,相公看準些呀,看……准……不,不准呀,相公,不准呀~
相公呀,相公,那,那,那個地頭神的契書,還,還有別的用處,你,你別急呀,你聽小奴,慢慢說呀~」
PS:契書還能有什麼用處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