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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荒原之上,沙影激揚,幾乎如同拔地而起的奮勢黃龍。
那少女一襲灰袍,甚是颯爽,眉宇之間橫生煞氣,手中銀槍星點似雨,起落之間已是連挑數名北桓騎兵,這幾路槍法使練開來,全無絲毫虛招,一舉一動淨是直指要害,而這招招實打實的進攻路數,北桓騎兵竟無招架之功,可見少女槍法已是洗鍊精幹,果決萬端。
而與她同行的那肉山般的壯漢,看著年歲卻是遠大於這少女,已是四十幾歲的相貌,可饒是如此,雙臂仍渾如銅澆鐵鑄一般壯健,一條熟銅棍捏在手中,呼呼風響,聲威並重,卻又好似輕若無物,若非極強的勁力相續,實難為繼。
此人銅棍舞動,周身颳起一陣旋風,墨止看得震驚,他從未見過這般狂猛的力道,即便是那日御玄宗所見的黑衣人,那五丁開山掌的澎湃掌勁,比之眼前壯漢也是落了下乘,但若是論及剛柔並濟的高深修為,眼前這壯漢卻又是大大不如黑衣人了。
墨止眾人此時已是臨近西北邊陲之地,此地胡漢雜居,緊挨著的,便是以遊牧掠奪著稱的北桓部落,這遊牧部落橫跨西北至北境一線,領地廣闊,騎兵精勇,此刻眼見著黃沙之中竟是又竄出十幾名北桓騎兵,口中呼號,馬跨彎弓,顯然目標明確,就是奔著少女和壯漢而來。
墨止不禁心中暗道:「這二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怎的教這域外白奴這般瘋狂?」
但思索無用,此刻已是數名兵丁攻至眼前,墨止一個驚醒,手中長劍不免稍稍一慢,但北桓兵勇何等勇悍,登時已是三條長矛、兩柄彎刀攻襲到了眼前。
徐浣塵星目橫撇,劍比身快,半步搶上,側進折行,攔在墨止身側,手中長劍連挽銀花,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劍身一化為三,猶如銀龍一般架在那幾杆兵刃之間,徐浣塵口中一聲低喝,內勁傳至劍身,攻來之兵幾聲脆響,竟紛紛斷折,徐浣塵這一招所用的,乃是凝光劍法中一招「一氣化三清」的路數,墨止自洞中石刻中雖曾得見,但徐浣塵以這般年紀竟使用得心應手,殊非易易,墨止口中不言,心中卻也欽佩。
「好小子!好劍法!」
那壯漢忽地一聲叫好,竟是恍若平地驚雷一般振聾發聵,此人聲若洪鐘,氣勢充沛,再看他手中銅棍少說也有數十斤沉重,他揮舞多時,氣力竟然毫不衰竭,這等修為,亦是力壓眾人。
這一聲呼嘯聲透雲端,連北桓騎兵那嘈雜的呼號聲亦是被登時壓過,數人被他氣勢所奪,呆立原地,壯漢哈哈大笑,手中銅棍平掃而過,徑直將那數人頭顱打得歪癟變形,眨眼之間便已斃命。
眾人一看那壯漢周身少說也圍著八九名騎兵,幾如鐵桶一般,但他竟仍心有餘暇,關注著墨止等人,可見仍是遊刃有餘,舉止不亂。
可大漠之中呼喊聲仍不停息,北桓騎兵源源不斷地紛紛殺至,墨止看得著急,回身一瞅,此刻季風波與朱韜二人皆已受傷倒地,只余侯長明一人抽刀拼殺,這三人雖在勁力之上不弱於己,但論及招法精湛實則不堪大用,此三人著眼皆是名利,但此刻生死當前,三人竟也不棄彼此,這般所為卻也當得起義氣二字。
墨止方才所見那老者身亡,此刻心中正是哀惋,只覺得那老者必定是被不義同伴出賣致死,此刻見那三人竟團結相互,朱韜與季風波雖倒地,仍自揮砍鋼刀驅趕敵手,侯長明也是左右格擋,替身後兩人抵下諸般殺招,但此人手勁雖大,武功卻著實庸常,此刻早已左支右絀,眼見左右雙肩頃刻間便皆中招,鮮血迸出,鋼刀掉落。
墨止心中一豪,對這三人大為改觀,他本想著待得臨近欽陽,便將三人穴道點住,扒下三人麻衣衣衫,自己與徐浣塵穿上,便可潛入英雄大會,但此刻思忖而來,卻覺得自己反倒遠不及三人磊落,當即縱身一躍,便來到侯長明身前,人在半空之時,長劍斗然拋出,掌勁隨後而至,正是雍少余當初所教導的「二陵風雨」,劍掌齊出,這招式何等精妙,三個圍攻的兵丁登時口噴鮮血而亡。
「好啊,真他娘的好!」
那壯漢又是一聲叫好,正是看到墨止顯露武功,他生性粗豪,並無點墨於胸,看兩個少年雖是年紀不大,可功夫卻精妙端穩,不由得張口大誇,可沒說幾個字便詞窮,只是幾句粗話倒是張口就來,於是便也不加修飾,這般呼號出口。
那少女卻是聽得微微皺眉,待要開口,但那壯漢手使銅棍已是豪興大發,棍舞若萬丈金光,帶動周身氣旋,揚起黃沙斑駁,在身側如同一顆大球逐漸匯聚。
北桓騎兵看得口中嗚嗚哇哇地大叫,紛紛挺身相搏,想來是北桓人性子好勇鬥狠,不懼強手,但那銅棍何等力道,只聽得四下里一陣兵刃碎裂之聲噼啪響起,伴著聲聲慘嚎,已是十幾人倒飛出去,竟是手臂連著兵刃一齊斷折,餘下眾兵勇眼見這壯漢這般兇悍,這才心生懼意,紛紛策馬遁逃而去。
「痛快!真是痛快!一群韃子真是不要臉!呸!」
壯漢衝著騎兵背影大吼逞雄,但北桓馬快,早已奔出十幾丈遠,再聽不見他絲毫吼聲,只留下滿地橫屍。
壯漢連罵幾句仍不解恨,正要再度開口,身邊少女卻是正色說道:「山叔叔,莫要再罵了。」
眾人方才悍斗無暇,此刻聽這少女開口言語,才聽出話音清脆悠揚,極透人心,但話語之中卻無絲毫柔媚之氣,反而剛毅非凡,便好似絲竹奏戰歌一般與眾不同,行止之間,颯爽飄逸,一番風度遠勝世間許多鬚眉。
「諸位,多謝!」
少女朝著徐墨二人拱手稱謝,而這行的一禮居然是男禮,但眾人見她氣度飛揚,翰逸神飛,一時之間竟也不覺有異,徐浣塵拱手說道:
「客氣了,閣下二人武藝高明,還未請教。」
少女娥眉微蹙,似有難處,說道:「我們二人並沒有什麼師門來處,遇到這群韃子實屬湊巧。」
這話語一出,眾人心中倒也瞭然,顯然少女並不願透露底細,二人功夫這般不凡,北桓人追殺得又是如此急迫,必定身份不同凡響。
其實江湖之中,隱藏師門來歷並非稀奇,只是方才眾人聯手退敵,此刻心中已有敵愾之誼,但話語之中,少女卻是神情冷淡,似乎絲毫不將這相救的交情放在心上,眾人心中不禁各自略感不悅。
那壯漢卻是笑道:「你們兩個娃娃,功夫高的很吶!只不過比我們還差不少,哈哈,哈哈!」
這漢子年歲雖長,但性子憨直,心中想到什麼,口中便說道什麼,全沒在意聽者的心思,其實方才他巨力退敵,眾人各自都知道,此人功力之高,即便己方五人聯手,亦非匹配,但此刻聽他這般說,卻是著實感到不快。
侯長明哼了一聲,說道:「說我們不如你,你倒托大!來來來,我看看這銅棍子有幾分斤兩!」
從來皆是同行成仇,其實武道亦是如此,相同武功路數之人遇見,難免各自不服,侯長明人送外號「摧峰手」,贊的便是他手勁極大,力可摧峰。他自然知道這壯漢一身怪力,武藝遠在自己之上,但此刻聽他語氣,卻是由衷惱怒,故而提出觀看銅棒,諒他一根銅棒能有幾十斤來?如此一來,便不必與他較技,又可展示自家武學,實不弱於人。
壯漢笑道:「我說的是那兩個娃娃,你的武功可不大行。」
少女搖了搖頭,說道:「山叔叔,不要再說啦,再說你又要得罪人了。」
壯漢聞言,倒顯出疑惑之色,說道:「怎的進了關,連實話也說不得?他武功本就差得緊。」
侯長明聽他二人對話,顯然極是輕視自己,登時火冒三丈,怒道:「說什麼我功夫不行!我倒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說罷,抬手便朝著壯漢手中的熟銅棒掠去,這一番下手,掌勁帶風,他欲要一鳴驚人,已是使上了十成十的力道,可壯漢仍是哈哈一笑,說道:「你功夫不好,脾氣卻大,你要看,我便給你看!」說著,手上一松,任那熟銅棒自然傾倒。
侯長明本以為壯漢若要為難自己,鬆手一瞬便要再推上一股力道,介時力隨棒走,可就殊難接住,但見壯漢只是五指齊松,銅棒倒斜,心中暗暗發笑:「你一條棍子最多三四十斤分量,莫非還真能壓垮誰了?」當即掌勁運足,一把便握住那銅棍端處。
豈料只是堪堪接手之際,掌源處便如同被人持大錘猛然轟擊一般,臂上如擔山嶽,一股極其沉重的大力,順著棒勢傾軋而至。
侯長明整條手臂連同肩膀、胸膛一線,皆是一陣轟然劇顫,口中悶哼一聲,連雙臂齊上也來不及,連忙縮臂退開,連退三步,才堪堪站定,心中大為驚懼,方才那一根銅棍似是有千鈞之重,自己若是放手慢些,仿佛就要被壓作肉泥,慘死當場。
那銅棒被他方才以十成的力道托舉,竟未曾停滯片刻,便疾疾倒下,雖是挨著黃沙,卻陡然間陷入地面數寸,霎時間如同被鑲嵌在地面上一般。
「哈哈哈,說了你不成吧!」壯漢長笑幾聲,伸出大腳,在沙土上一鏟,整條銅棍「通」地一聲悶響,立時倒豎而起,徐墨二人看得分明,對望一眼,這般力道可不就是一力降十會的法子,有這等雄沉之力,任你如何劍法花樣來到,都只一棍破之即可。
少女拱了拱手,說道:「得罪,只不過我們二人實是有不可說的緣故,今日就此別過,日後若是有緣,定當重謝。」
說罷,單手一抓韁繩,飛身上馬,她的身法卻是輕如飛鴻,與那壯漢極為不同。
銀月之下,寒風吹徹,少女玉面生寒,朝著眾人淡淡一撇,便打馬疾馳而去。
壯漢瞅了瞅徐墨二人,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雙腳一跺,整個人飛身便上了自己那匹高大異常的馱馬背上,馱馬一聲嘶鳴,壯漢雙腿一夾,馱馬四蹄亂蹬,也隨著少女遠遠行去。
「真是兩個怪人......」墨止暗暗說道,便回身去檢查侯長明三人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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