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怒斗

  二人此刻相距不過寸許,陸竹臉上露出一縷狡黠笑意,而這一抹笑容,與他平日裡那般恭謹溫良的樣貌殊為不同,但此刻二人面龐相對,旁人自是瞧不見他此刻神情,但陸竹方才話語卻是聲聲入耳,直挺挺地傳入耳中。Google搜索

  墨止聞言,心中驚怒交加,烏袖鎮慘案一直以來皆是他心中最大傷疤,亦是他不願提及之逆鱗,陸竹話語之中極盡嘲諷意味,本意便是再進一步撩撥墨止怒氣。

  墨止怒氣勃發,雙臂劇震,將這相持之局破開,他如今功力比之當初自然大為精進,此番全力施為,力道自也不小,但若二人論及內功修為,卻始終是陸竹更為深厚,此刻雖退而不亂,墨止挺劍直刺,刷刷刷地揮舞三劍,攜帶一股疾風,逕自朝著陸竹前胸點去,陸竹見他劍法使得瀟灑,也不敢托大,手中木劍橫擺縱提,在身前舞做一團劍影,墨止劍法雖快而疾進,卻始終是點刺為多,此刻紛紛打在陸竹劍網之上,劈啪作響。

  然而墨止此刻心中怒意如熾,一步也不願退,劍鋒先掃眼眉,再取肩頭,只不過劍勁所至皆被陸竹所用招法格擋化去,他心中越打越急,眼見著諸般招數皆無所獲,陸竹藏在劍網之中笑意盈盈,在旁人看來俊雅風儀,但在墨止看來這卻是莫大的譏諷。

  陸竹所施之劍法,名字叫做「二十一路無風劍法」,其意便是在指劍法一經施展,便是風吹不透,渾然成障,彰顯一個綿密嚴謹之功,故而無論何等劍招直刺突進,皆在這二十一路劍法囊括之中,皆有法可循,此刻墨止發狂似的猛攻迭起,實是落入陸竹所步險境之中。

  陸竹只是瞧著墨止劍法雖奇雖險,然而無論如何險峻,自己皆有法可御,此刻墨止劍上力道漸老,想來是氣力漸馳,難以為繼,心中不禁大喜,只道在守得幾十招,墨止便再無勝算可言。

  果然,墨止起初運劍若飛,猛招不斷,直打得兩柄木劍簌簌非屑,幾欲斷折,手上勁力也是愈發強悍,然而卻早顧不得道門武功萬物隨化的境界,故而招法越來越是僵直,此刻不過二十餘招過去,已是口中呼呼大喘,見招招難勝,心中除卻怒氣之外,更添生了幾分心虛。

  再斗數招,墨止揮劍斜撩,陸竹眼中精光一閃,木劍久守驟攻,竟然後來居上,手腕斗地倒翻,木劍如有靈性一般,逆揮橫點,正正點在墨止小臂之上。

  從來守御為上的劍招,講求守中反攻之理,陸竹這一招便是如此施為,驟起反攻之下,墨止大驚中招,木劍雖然無鋒,但他手中勁力非常,一擊之下,墨止只覺得小臂猶如被真的利刃划過一般疼痛,登時險些木劍脫手落地,但他越是情形緊急,越是心中生出一股不願服輸的氣概來,當下左手迅捷下抄,將木劍重新撈在手中。

  陸竹滿擬著這一招點去,墨止手中木劍非得被卸去不可,如此兵刃一失,那便是必敗之局,此刻卻見墨止手快重新把握劍柄,心中不免微微嘆氣。

  但旋即招法再進一步,木劍重回身前舞作劍網,只不過此刻,他卻是步步前踏,墨止左手持劍,並非常用利手,右臂又是疼痛萬分難以抬起分毫,只得已左手強運劍招相抗,只不過此刻劍網步步緊逼,墨止雖是招招進攻,但卻節節後退,對方雖招招守勢,此刻卻是步步前踏,二人不過十招之間,墨止竟是已被逼到了擂台邊緣。

  「糟了,小師弟這一下真要輸了!」杜泊浮站在台下,忍不住叫道。

  而一旁的方泊遠看在眼中也是心中焦急,他生得老實,此刻有心提醒卻也想不出什麼妙手,他入門時間最久,自然聽過齊雲峰無風劍法之名,今日一見,果然纏綿難解,若說風吹不進自是誇口,但此刻劍網繁複周密,已是將墨止逼得險況迭出。

  二人站在台上,墨止一退再退,已然有半隻腳踩空懸在台外,二人勝負實已分明,如今所爭的,不過是看墨止再堅持幾招再掉落台外罷了。

  陸竹揮舞劍網再朝前猛進一步,口中叫道:「落!」

  隨即劍上勁力大盛,墨止木劍一觸之下,果然大震後退,眼看便要掉出擂台,墨止腳下卻是一旋一扭,身子晃出擂台外,卻又轉回台上,整個人如同陀螺一般迅捷靈敏,但饒是如此,墨止也是一個立足不穩,摔到一旁。

  墨止這一番腳下功夫,著實引得周遭眾人各自驚呼,原本方才半個身子都已失了平衡,台下已看得分明,這是必輸無疑,口快些的已是叫好出聲,口慢些的見墨止腳下實是神鬼難測的步法居然自行轉了回來,各自忖度著自己絕無這等輕功,當下雖也覺可惜,但對墨止實是又有全新認識。

  陸竹方才也是滿心想著自己這一進逼之下,墨止落台已成定局,可方才眼前身影翻轉,竟是教墨止又僥倖得回,不免心中焦躁,但方才墨止步法如何變幻,卻是他全然始料未及的功夫,想來御玄宗武功注重圓融中正,輕功雖也算江湖一流,但卻決然算不上看家本領,可墨止方才分明是輕功造詣頗高,當下心中猶疑,也不急進招。

  其實眾人皆道墨止必是有獨特輕功步法加持,故而可敗中求生,但只有墨止此刻心如明鏡,自己也並非輕功高超之人,縱然曾在玄岳峰後山攀岩輾轉,但那卻實則是追求內外兼修強身健體的法子,對輕功修為並無太多助益,自己方才其實是急中生智,將沈沐川那「斗轉歸塵」的輕功步法著急之間施展了出來。

  沈沐川為人跳脫落拓,所創輕功步法也是兵行險著,雖合星斗時序之變,但此刻夾縫中求生,風雷間得存,才是他這步法妙詣所在,方才墨止身處勝敗一線之間,這步法實是自發而用,旁人看不真切,只有墨止知曉,若要以自己此刻武學根基,若要再行復刻方才一招,非得數年光陰苦修不可。

  但他此刻卻是輕輕巧巧地重新躍起,回想起沈沐川的音容笑貌,也不知為何,心中信心大增,好像此刻面前龍潭虎穴都不以為意。

  陸竹本算著自己一戰而勝,但如今二人數十招已過,卻始終陷於纏鬥,他目光斜望,卻見師傅田燭坐在台下,臉色甚是不悅,再回望墨止,只見他方才如癲似狂,此刻卻忽然氣定神閒,優哉游哉地站立前方,陸竹一時之間也不明所以。

  他心思縝密,知道師傅期許頗高,當下深吸一口氣,也不再與墨止多費口舌,劍網再揮,步步進逼而來。

  然而墨止此刻心緒安定,眼光看得明白,心中念頭一動,足下發勁疾奔,竟是朝著陸竹左側狂奔,帶動一陣氣旋,他如今輕功實是教陸竹為高,這一番發勁側動,大出陸竹所料,只見墨止奔至左側身傍,驀地一劍撩撥,直挑脅下肋骨,陸竹聽得風聲勁響,心中恐懼若是讓墨止一劍得手非得將自己肋骨折斷不可,當即連忙調轉腳步,劍網左移。而墨止這一劍卻是虛招一晃,身子折而右沖,轉到陸竹另一側,挺掌拍出,他雖功力不足難有掌風揮出,但單憑著少年氣力,也是勁頭十足,陸竹大驚之下,雙腿發力,再朝右轉。

  這一兜一轉之間,墨止臉上已出了笑容,台下功力修為高些的弟子長老,有些搖頭不語,有些卻是欣慰輕笑,原來墨止數十招之間,竟是已將無風劍法的最大命門試了出來。

  從來劍招風格各異,也是各有擅精,主攻的易現破綻,主守的凌厲不足,而這無風劍法可謂將守御運到極致,以至於可運劍成盤,但其最大破綻,卻是在施用者腳下步法,劍招一展,整個人固然如同舉盾防風,但難免轉身不便,陸竹之所以讚譽頗多,實是因為御玄宗門人極少輕功高手,人人皆以劍招互拆,故而極少有人可在陸竹手下取勝。

  可墨止既然身負斗轉歸塵輕功步法,步伐迅捷自不必說,其中燦爛變化更是數不勝數,如今墨止左兜一圈,右轉半圈,前後逢迎,夾在虛實劍招,已然將陸竹耍得團團轉,眼見再轉幾個圈子,陸竹便要眩暈倒地,介時場面只怕於齊雲峰便極是難看。

  陸竹被他轉得頭暈腦脹,方才落落風度此刻哪裡還顧得上分毫?心中暗暗想著:「這般轉圈,劍法固然早被破去,待會若真的被這小子繞得摔倒,齊雲峰上哪還有臉面在?」

  想到此處,陸竹手腕一頓,不再揮動劍網守御,反而長劍朝著墨止前額刺去,墨止見他棄了劍網守勢,冷冷一瞥,探掌迎上,掌心直直地朝著對方劍尖抓去。

  陸竹見他突施怪招,心中只是暗喜:「好小子,莫非要以掌停劍?只怕你還沒這等功力!」隨即手腕加勁,劍勢去得更是急了幾分。

  然而此刻玄岳峰等人已是看得分明,眾人皆知道墨止這一招正是歸元劍式之中專門用來空手奪刃的一招「盤山式」。

  只見墨止掌心與劍尖將至未至時,忽然單掌一旋,順著木劍鋒刃端輕巧繞過,在陸竹手中所握的劍柄處輕輕一拍,陸竹一個把持不住,手中木劍竟是被他這一拍之力給直直地拍得脫手飛出。

  這一下兵刃被卸,原已分出高低,只是陸竹此刻羞憤交加,委實不願就此投降,反而反手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墨止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墨止竟是當眾反被他抽了個耳光,心中怒氣再騰,反手握住陸竹手腕,斗然運勁倒折關節,只聽得「咔吧」一聲,居然將陸竹手腕腕骨直接掰斷。

  其實陸竹落敗,反續攻勢已然為眾人不恥,但墨止竟反手將陸竹手腕掰斷,這一下狠辣酷烈實在是讓在場眾人大驚失色,陸竹一下子痛得跪地不起,慘嚎連天,田燭雙目圓瞪,飛身搶上前來,見陸竹此刻腕骨折斷,非得數月方才可痊癒,功力受損已是必然,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惱怒,當即轉過身來,怒氣騰騰地朝著墨止走來。

  田燭身為首座長老,為人生得豹頭環眼,極是威武,此刻氣勢洶洶迎面走來,可墨止前額臉龐盡皆紅腫,眼中怒意騰騰,目光也是徑直迎上不退分毫,田燭看得氣惱,抬手便要還以顏色,以他功力之高,若是此掌劈上,只怕墨止無論渾身哪裡挨到,都少不得靜養時日。

  而此刻灰影一閃,竟是雍少余負手而立,擋在墨止身前。

  「田師兄莫非還要以大欺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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