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鎖

  重桓山巔,金闕峰前。【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一日,正是御玄宗門內大較的最終一日。

  御玄宗門下諸弟子早恭身肅然,各自按著不同師承門庭,各自立好了方位,御玄宗立派之初,原有七脈傳承,然而天時不與,傳承數百年間,因著江湖仇殺及各宗隱秘,竟是絕了兩脈,原先重桓山七峰並起的景致也是再無所見,及至今日,也只剩下了五脈師傳至今。

  而五脈之首,自然便是這主峰金闕峰之一脈,這一支脈絡,門下弟子稟賦最是上乘,門下長老亦是集全宗之先,便似那日頭初升,率先照耀到的一座山峰,便是金闕峰,所謂「金闕朝陽紫麟開」,說得便是日頭斜照,映得此峰恍若鱗甲噴薄一般的雄偉勝景。

  除卻金闕峰這一首脈,餘下幾脈,倒沒了明確先後,反倒是依著門下人丁興旺與否,各自並排站定,除了金闕峰之外,人丁最為興旺的,便是那齊雲峰一脈,齊雲峰緊靠金闕峰左首,乃是重桓山間第二高峰,其首座長老田燭,為人性子最是火爆豪烈,每逢下山,必斬殺妖邪之輩,聲名遠播,趕上近些年來,掌教真人辜御清深居簡出,極少再問江湖事,反倒是這位田燭長老,名望扶搖直上,近些年來,慕名拜師之人絡繹不絕,其中更不乏根骨上佳之才,因而這齊雲峰的地位,亦是在不覺之間,攀升了上去。

  再列其次的,便是靈武、霜竹兩峰,靈武峰首座谷道梁為人訥然不善言辭,做事低調謹言,門下眾弟子也是隨了他的性子,個個不言不語,但這一脈雖是不顯山不露水,卻是真金斂於石中,若論及門下弟子功法修行,即便是金闕峰也不敢說十成十地便有把握勝之;再說那霜竹峰,則稍顯特殊,只因其門下弟子皆是女子收徒,首座寧若芙當年乃是御玄宗門下第一女俠,年輕之時潑辣勇決,不讓鬚眉,眼下門內長老,說起來都是她當年師兄師叔一輩,卻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曾被她追著滿山亂跑,眾人從來疼愛這個小師妹,即便是數十年後的今日,這位寧首座一個橫眉,即便辜御清真人也要苦笑著出來打個圓場。

  五脈之末,便是玄岳峰,玄岳峰多年來雖也峰高萬仞,但卻位處最末,極難攀登,自古便有「登玄岳不若憾天」之說,兼之這玄岳峰一脈首座雍少余自家劍法雖是高明至極,但玄岳峰武功卻是五脈之中最為艱難精深,若非資質奇佳,即便是名師在側,到了一定境界,也再難寸進,故而這一脈人丁最是稀薄,多年以來,雍少余門下弟子仍是屈指可數,論及門人武學造詣,更是大多庸常,這麼多年過去,也只有門下大弟子方泊遠,四弟子杜泊浮還算有些進境,雍少余本身脾氣古怪,這一番門內人才凋零,更是惹得他日日緊鎖眉頭,旁脈弟子見了這位師叔,更是無一人敢多說半句,紛紛繞路避開。

  「掌教師兄今日莫非還不出關嗎?」

  田燭呷了一口茶,又望了望頭頂日頭,寒冬雖過,但這月份里,即便日頭尚足,也不免擔心著門下弟子禁不住峰上料峭,便開口問詢。

  而此刻立身在金闕峰最先的,便是門內司掌門規刑罰的長老三雲道人,他素日裡為人極有威勢,又是執掌門內賞罰,故而御玄宗八百弟子,哪裡有人敢對他大呼小叫半個字?也只有這五脈首座之一的田燭最是不吝,語氣之中也絲毫不見半分忌憚。

  三雲道人笑道:「田師兄有什麼可著急的?大較定在辰牌時分,尚且不到,今日乃是門內大較,角逐的是我宗門五年之內功夫最是精純的弟子,如今弟子尚未到全,掌教師兄未至,怎的田師兄倒先坐不住了?」

  田燭抬眼望了望峰巔東首的一座八角鐵樓,冷冷一笑,道:「什么弟子尚未到全,要等的,不過只有那姓徐的小子一人罷了!不是我說,掌教師兄對那徐浣塵業太過偏疼,他不過」

  他尚未說完,卻只聽得霜竹峰首座寧若芙忽然冷冷開口:「田師兄今日話多得很,帶著這麼多弟子,還是少說些話為好,若是待會說錯了話,會錯了意,怕是在弟子面前,也跌

  田燭性子雖烈,但心卻機靈,自己話一出口,已覺出不妥,再看寧若芙,雖冷著一張面龐,但日頭朗照,面頰如玉,渾似當年那頤指氣使的颯然女俠,當即按住心頭氣,硬擠出一絲笑容,道:「寧師妹說得也是。」

  他話語雖罷,目光卻仍死死盯住那八角鐵樓。

  只見那鐵樓樓高十數丈,分作九層,隱隱藏於古木枝丫之間,其門楣之上豎著一塊殘破不堪的木牌,上書「瀚海閣」三個大字,年深日久,三個字已極難分辨,但這瀚海閣之名,可說是天下皆知,御玄宗身為天下第一宗門,靠的不僅僅是當年正魔一戰之中的赫赫戰功,還有一點,便是門內瀚海閣中,廣備天下武學典籍,其中珍奇絕學可謂浩如煙海,若是門內弟子資質奇佳,又有卓越表現,便可入瀚海閣閱覽典籍功法,往往三五日的光景,武學境界便有突飛猛進之功,御玄宗自立派之初起,入瀚海閣的門檻極高,便是當今掌教辜御清,亦是憑著當年正魔一戰之中出生入死,方才得了入閣十日的禮遇。

  而徐浣塵,已是入閣整整兩年光景。

  這兩年之間,徐浣塵閉門不出,更無人知曉他如今武學修為到了何等境界,連同此次門內大較,徐浣塵都始終未曾自首輪參與比試,只是前些時日,金闕峰數位長老親自入閣,見了一見徐浣塵如今修為,而後數位長老自閣中走出之後,卻是再無一人仍有異議,只是言說,以徐浣塵如今功力,已臻百年來同齡弟子之巔,即便是辜御清真人當年這般年歲,怕也絕無這般驚艷。

  田燭每每想到此節,便不由得暗裡發笑,這一日大較終局,五脈之中,所角出這一日與徐浣塵相爭的,便是他齊雲峰門下弟子,名字叫做劉淵狄,大較比試以來,也是一路過關連勝,到了這一步,田燭多年來苦心栽培,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更兼這位劉淵狄資質甚好,乃是田燭畢生罕見,這一次更是信心滿滿,將自家門下劍訣精髓盡數傳了,若能在比試之時大破金闕峰弟子,那便是大大長臉。

  想到此處,田燭左右望了望,卻沒見著劉淵狄身影,他心下略覺不妥,畢竟方才自己還念叨著徐浣塵竟不早早現身,而眼下卻是他自家弟子竟也不在左近,他招了招手,立即便有弟子跟了上來,田燭皺著眉頭說了幾句,那弟子慌忙便跑了去。

  寧若芙冷眼旁觀,此刻又道:「怎的,田師兄自家弟子竟也未至?」

  田燭白了她一眼,自知理虧,卻也並不言語。

  而此刻,卻忽然聽得傳來鑼鼓嗩吶之響,隆隆隱隱,似是相隔甚遠,但金闕峰何等高度,眾人能聽到這響動,想來吹奏之人竟已過了山門,四脈首座覺出不妥,登時便站起身來,這四人在門內地位僅次於掌教辜御清,同時起身,一眾弟子不明所以,各自被驚了一跳,霎時間人群聳動,田燭心中擔憂著門下弟子,當即便道:「來者不知是誰,我先去看看!」

  說罷,足下一蹬,騰身便走,他心急如焚,竟連腳下堅石都被一腳蹬了個粉碎,只是他身軀甫動,卻忽然見著眼前一個黑黢黢的事物迎面便撞了過來,田燭不暇細看,只覺得來物勢挾勁風,想來投擲之人決然不懷好意,武學內力更是不俗,當即一掌橫出,只是卻不曾想,這黑黢黢的布包竟與他掌力相抗,卻是遇力即散,當即便被拍做數塊,凌空解體,一堆堆不知名的碎塊凌空掉落,許多霜竹峰的女弟子最是眼尖,待得看清落物,當即被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原來落下碎塊,不是旁物,竟是一塊塊被人斬得粉碎的人體!

  田燭何等眼力,透過眼前一派血污,卻瞥見迎面自山門處,浩浩蕩蕩走來一票黑衣,領頭一人頜下生須,長得又瘦又高,面頰卻又煞白一片,田燭怒道:「哪裡來的妖人,髒我道宗勝地!」

  他怒吼隆隆,掌力不老,兜頭便又朝著那人面門劈去,而他這一掌,卻是全力施為,滔然莫當,而那人黑袍一揚,竟是自腰間舉起一顆頭顱出來,而這頭顱面龐,卻是驚得田燭一聲大叫,掌力頓然便止,原來那頭顱之主不是旁人,正是齊雲峰門下多年來苦心栽培的徒弟劉淵狄。

  而那方才碎裂四方的屍身,想來也是被來人以利器斬成數塊的劉淵狄軀體,田燭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自問走南闖北,所見魔道手段,也不過如此,但何曾見過這般兇殘手段,但他不過是這一個晃神,那長須之人已是閃身至前,與田燭面面相對,而那人眼眸之中微微一顫,好似湧起一股看不清的血色大霧,田燭一個不慎,只覺得渾身霎時間酸軟酥麻地甚是舒服,方才腦中諸般怒意,也是轉瞬之間不剩點滴,滿心只想著,要這酥酥麻麻的感覺,須臾不離自身才好。

  眾人只見著田燭渾身左右搖晃了幾下,竟將手掌放了下去,整個人好似木偶一般,徑直走到長須人身後,面色木訥,再聽不到絲毫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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