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吹過的寒風,讓墨止恍惚間有一種異樣的錯愕感。記住本站域名
十幾日前,身處中原廣袤大地,還是一片秋色,轉眼之間,這極北深谷之內,竟已是恍若三九,他凝望著窗外雪止天晴,心情也稍稍見好。
若是放在數月之前,輾轉多地,他還興許心下慄慄,而如今的他,卻早已習慣了轉戰四方的日子,反倒是那些寧靜的時分,成了不常有的態勢,不知不覺間,生活就是這般便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
「不知道如今玄岳峰上,該當是何種風光」
他透過窗戶,遠眺目之所及,一道若隱若現的山峰在一片霧蒙蒙的雪光之中拔地而起,帶著一種不可知又不可名狀的神秘感和恐懼感,巍峨又遙遠地與自己遙遙相對,他不曾見過御玄宗的冬日景色,在他的記憶中,玄岳峰的一切似乎都隱沒在一片夏日蒼翠的綠霧之中,稀稀落落的幾間屋舍,說是御玄宗五大主峰之一,竟都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想必師兄們該要靜候雍師傅晚間點評了吧。」
墨止身子有些疲倦,便躺回榻上,閉目遐思,「方泊遠師兄嘛,站在最前,念叨著大家站好隊伍,這個時候杜泊浮師兄肯定又要吐著舌頭打趣他啦。」
「雍師傅呢」墨止想到雍少余那張威勢凜然的面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嘛,該當是冷著臉,端坐起來,挨個兒說著『你們這幾個真是我玄岳峰最差的一屆弟子了』,他每次都這麼說。」
墨止腦海中琢磨著這般場景,想得有趣,竟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方才發笑,心中便又生出幾分苦澀,想道:「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再想到,我曾來過,或許他們以為我早就死在盧龍關了吧,又會不會因我離去而有些感傷呢?罷了,死都要死了,還惹旁人惦念做什麼,徒增世間煩惱。」
墨止一邊閉著眼睛,一邊數著手指頭暗暗念叨著:「如果不死呢?我如果沒有死,我可得去見見這些我一直想念著的人們,沐川叔,青岩叔,那自然是要去見的,雍師傅,辜掌教,還有嘛徐浣塵那個冷臉子,西北的話小黃連和黃震亨先生,還有」
「還有你的葉小鸞姑娘吧!」
忽然聽得一聲話語輕柔悠揚,略帶嗔意,墨止猛地睜眼,卻見孟雪晴正背著雙手,靜靜地望著自己:「你惦念的人還真多啊,數了一大通,倒沒我的份!」
墨止略感尷尬,忙賠笑著,一骨碌坐了起來,說道:「雪晴妹子這不是就在身邊嗎,哪裡還用得著我翻山越嶺跑去見呢?」
「算你會說,」孟雪晴微微一笑,她生來美貌,一顰一笑之間,皆明艷絕倫,單是著笑中含嗔的樣子,便已是清麗萬端,「冷叔叔說啦,教你待會給他演練一遍劍法。」
墨止聽罷一愣,說道:「我也要練啊。」
孟雪晴笑道:「你以為你躲得過去了?練得不滿意,可還要受罰呢!」
墨止苦笑著騷了騷額頭,心中暗想:「這算哪門子規矩我高低也算個客人吧」
他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孟雪晴,問道:「雪晴妹子,方才冷前輩不是讓你前去演練劍法了嗎,你現下倒不曾受罰?」
孟雪晴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我劍法一向練習得勤勉,冷叔叔怎麼查得出我的疏漏。」
墨止看她笑意盈盈,想來必是冷殘與劍北原皆疼愛她,便也不曾對她太過苛責,他正想到此處,卻聽得不遠處,宗正卿呼哧呼哧揮劍劈砍的聲音傳了過來,孟雪晴笑道:「你看看,偏就我大師兄這疏懶之人,冷叔叔才會真的罰他呢。」
墨止笑了笑,似是又想到什麼,旋即問道:「雪晴妹子,這本不該我多問,但你們此前所說的刃風道和流芳崖都是什麼地界?孟谷主莫非如今就在這兩處其中一處不成?」
孟雪晴聽他一問,面色微微帶出幾分憔悴哀怨,話語都消沉了幾分,淡淡說道:「流芳崖是我寒葉谷禁地,我不曾去過,我只聽說,流芳崖地處溫和,是谷中唯一一處積聚地脈熱氣的所在,與這曠谷嚴冬大為不同呢,若是你的身體能在流芳崖中將養,當是極好的。」
墨止點了點頭,說道:「眼前滿谷皆是寒風,若有有一處可得地脈熱力匯聚,必定不凡,只怕珍奇藥物多不勝數,當做禁地,原也應當。」
孟雪晴卻搖頭說道:「流芳崖被當做禁地,倒不是因為什麼珍奇藥材之故,而是那裡地處深谷,這寒葉谷,越是深入,風力越急,到了流芳崖附近,風力如刀,疾吹徹骨,非得是當世高手不可擋之,而風力疾勁最甚處,單單憑藉著狂風,竟劃開一道數百丈的大道,那便是刃風道了,流芳崖在刃風道之後,自然也就成了禁地,之所以要禁,便是要絕了旁人貿然近前,怕是有人因此傷了性命。」
墨止又望了望遠處雪山,忽然覺得眼前那好似一道旋渦般聯接天地的山峰,竟又多了幾分難測天威,口中不由得緩緩說道:「單憑風力竟可開闢一條道路這當是何等巨力。」
孟雪晴說道:「正是了,刃風道如今只有爹爹一人可涉身穿行而不傷分毫,若是功夫差些的,待到隆冬風季到來,暴露在刃風之下,恐怕是要渾身筋斷骨折了。」
墨止說道:「既然如此,孟谷主如今可憑人體,穿行天威之下,這番功夫,只怕是當世也找不出幾人可比了。」
孟雪晴笑著把墨止從榻上拉了起來,道:「墨大哥,你也休息好了,去找冷叔叔演練劍法吧,此前在暗雲莊中,我意識是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你拼死相救,卻沒有太看清你的功夫。」
墨止苦笑道:「我今日到了貴宗門,才得知你們對於劍招基礎,打磨得這般嚴謹,我此刻出手,可是要教你們笑掉大牙啦。」
「哎呀!」孟雪晴一把將墨止拽出屋子,「這有什麼的,劍叔叔說啦,你在暗雲莊中打敗的幾個人,可都是當世一流,你連那個西域的番僧都不怕,還能怕我家冷叔叔?」
墨止一邊無奈地隨她出了屋子,一邊自顧自地說道:「我還真是更怕冷前輩多些」
孟雪晴卻是不管,將墨止拉著便到了庭院正中,此刻宗正卿自然還在苦哈哈地揮劍,見著墨止來了,也是略帶苦笑,好似在說:「你也被抓出來啦。」墨止報以苦笑。
「冷叔叔,墨大哥如今用不出內功,你可不能用內力試他!」
只見冷殘輕飄飄地望著墨止,口中說道:「即便是他內功充足,我也不會仗著內力之便試他,我只是想看看,沈沐川和御玄宗門下,如今倒是幾分能耐。」
墨止苦笑著拱手,說道:「晚輩哪裡敢與前輩交手,何況門派之別,寒葉谷的功夫若是被晚輩看到,只怕不好。」
冷殘哼道:「如今中原武林,門派之別竟還是如此森嚴?罷了罷了,我既然要試你功夫,就不怕你看了招式,你若能一見即記,便將我寒葉谷劍法精微學得通透,那是你的能耐。」
說罷,他信手一拋,一柄長劍便被他擲了出來,那長劍飛得迅疾,急如星火,待得劈到眼前,卻忽而放緩,似是主動送到墨止手中一般,勁力溫和,不疾不徐,當真是功夫忽發即收,全然由心而定,便說是這般控制力,已是超過劍北原許多。
墨止持劍在手,而冷殘卻是端然高座,手中仍取一盞熱茶,自顧自地飲著,只是朝著墨止招了招手,卻並無絲毫準備之意。
墨止見他態度這般隨意,心中也不禁略略帶氣,心道:「你就算是當世絕頂高手,若說要一邊喝茶,一邊擋我劍招,怕也不易,這般態度,當真是看輕了我!」
他想到此處,倒也好奇,寒葉谷貴為天下三大宗門之列,盛名滿譽天下,大弟子宗正卿已是劍宗高手,門中長老又當是何等功力?他墊步前突,信手運劍,一招「天羅群星」使出,霎時間星星點點,銀光繚亂,舉目所及,劍影翻飛,墨止如今運劍已是大有進境,雖不得內功輔佐,但單說這一招天羅群星的繁複靈動,已得了沈沐川三成真傳,這一式用出,孟雪晴也不由得眼前一亮,鼓掌叫好。
「好啊,墨大哥這一招劍法使練得更為熟練了!」
冷殘卻是一臉鄙夷,哼道:「晴姑娘也太大驚小怪,這華而不實的招法,也就是沈沐川那小子琢磨琢磨罷了!」
說罷,只見他劍指前探,竟是已雙指深入眼前繚亂劍光之中,墨止一見他要以肉身探劍,連忙極力收勢,然而腕上方才發力,卻聽得冷殘喝道:「既已出招,須知留力不留手,全力運劍!我手斷了是我活該!」
墨止聽他怒喝,心中也起了氣惱,思忖著你既然不在乎手指,我又何必替你著想?立時牙關緊要,反而更添了幾分力道,削斬力劈,再不留情,劍網隨著他勁力加持,也更密了幾分,諸般攻勢一往無前,盡皆壓在冷殘劍指之前。
「你這劍招,看著華麗,但銜接生硬,徒有其表。」
冷殘話語,緩緩傳入耳中,墨止這才得見,原來自家劍勢紛繁錯綜,而冷殘卻只是以指力彈撥劍身,錚錚作響,任墨止劍招變幻,刃轉鋒芒,冷殘卻始終將手指置於劍身之上,此刻他雙眸一閃,喝道:「莫非就這些能耐?」
聲隨力而至,冷殘劍指上撫,緊貼著劍脊,倒劃上來,墨止橫手立劍,劍刃側轉,便要將冷殘手指彈開,豈料冷殘似是早有所料一般,劍指隨著劍身翻轉,一同而動,反而更快了些許,轉瞬之間,便已朝著墨止喉頭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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