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躍上高台,此刻那佝僂番僧早已立於台上相候,此人雙眸偌大,額頂微微下陷,身穿一襲黑色布袍,看著倒似弱不禁風的體態,但方才那金杵扛在肩上竟說起便起,這數丈高台竟也平登而上,即便是不論內功,此人一身外力也已極是難當。記住本站域名
墨止觀瞧此人,但見這番僧額頂已見下陷趨勢,他曾聽師兄言談過,西域一脈武學,越是精進深奧,額頂處便越能顯出下陷之態,而此人頭顱看著好似木魚,想必一身功夫已極是強橫。
「前輩大名,尚未請教。」
番僧雙眼一抬,緩緩開口,只聽此人語氣沉重,頗有威嚴:「老夫名字叫做緊那帛,小娃娃過會可要當心了。」
墨止點了點頭,長劍持在手中,笑道:「前輩年長於我,在下不敢搶先,還望前輩先行進招。」
緊那帛聽後心下微微一驚,從來兩人過招如對弈,皆是先手占優,何況自己功力更是遠勝於眼前少年,若是那少年先行動手,或可還有些許勝算,但緊那帛自忖著手中金杵分量,只是微微笑道:「少年,你功力遠不及我,若是老夫先動手,怕是你就此陷入苦戰吶,你為朋友行到此處並不容易,何苦為了一個區區禮節葬送了好局?老夫是西域之人,對中原禮儀並不深究,還是請你先行動手吧。」
墨止見此人說得誠摯,全是發自內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也不知思索著什麼,旋即笑道:「我們既然稱雙方皆不可發運內功,,前輩已是做了莫大讓步,晚輩已然承情,不可再多奢求,故而還望前輩儘管施手吧。」
緊那帛聽後,心中一想,倒也在理,他生平最不喜那些庸碌禮節,此刻略略點頭,抬掌拍在那金杵握柄上,只見偌大一桿金杵竟被他拍得倒豎翻轉,在空中呼呼連響,砰地一聲重砸地面,幾乎三分之一的杵身盡皆陷入地中。
「小娃娃,你既然不肯先手,老夫便也不用這金杵,若是你能逼得老夫回身以內勁撼動金杵作為武器揮動,這一局便算是老夫輸了。」
墨止笑道:「前輩不怕晚輩使詐嗎?」
他這話說得倒是中肯,方才宗正卿受了暗器重傷,墨止站在台上本就落了下乘,便是靠著一顆巧心,機靈百變,反用計謀使得百病道人這等江湖前輩都受了鉗制,這一番墨止見他坦誠相待,自然也就徑直發問。
豈料緊那帛聽罷,卻仰頭大笑,說道:「老夫縱橫西域數十年,面對強手如雲,並非什麼欺世盜名的陰毒之輩,你若能逼得老夫探手取杵,自然算得你勝!」
緊那帛方才一番話說得豪放,但實則話中帶刺,隱隱譏諷百病道人為人陰毒,即便用了暗器伎倆仍不免被小輩反算,百病道人站在台下,氣得臉色更是青灰一片,正要起身反駁,卻忽然瞥見魚向晚正微笑相視,百病道人自然明了其意,一腔憤慨也不由得堪堪咽下,眼眸中怒火噴涌,似是要將緊那帛吞殺了才解恨。
緊那帛左手化拳,右手攤掌,擺了個「羅漢降魔勢」的起手,此前見他身形扭曲古怪,但渾身繃勁起勢,卻是異常英武,墨止屏息凝神,靜待出招。
忽然間緊那帛左足一踏,力灌地面,只一腳竟將地面踩踏得皸裂崩壞,煙塵大起,他身軀借著煙霧好似箭矢一般激射飛出,及至奔赴眼前,拳掌交錯,重轟面門,他身法來得迅捷,出手又沉凝厚重,好似一面鐵牆急如風火,墨止連忙側身閃避,堪堪避過,然而身軀尚未站穩,緊那帛左手側劃,在空中畫了個圓滑弧線,掌尖便再掃到,墨止一個不及,胸口竟被這掌風余勢直接劃破,胸口皮膚亦被劃出一道血印。
墨止這一下大驚之情現於顏色,心中暗想:「方才閃身,雖也不算周正,但應當已避開這老和尚手臂範圍,可卻為何仍舊中招?」
他自然看不分明,而台下的宗正卿卻是臉色一沉,低聲笑道:「這操縱手臂忽縮伸展的,是西域密 宗的獨門功夫,輪迴骨訣。」
魚向晚聽罷,也微笑道:「不愧是宗大俠,終歸是見多識廣。」
宗正卿說道:「魚莊主既然有此能耐網羅這等高手,又何必再取操縱人心的法門?」
魚向晚望了望靜立一旁的孟雪晴,說道:「在下所求的,便是天下再無什麼人心喪亂之分,但能如同三位老師傅這般通情達理的人畢竟少數,便少不得需要些特殊手段。」
宗正卿此刻自也無暇與他爭辯,心思仍在台上,須知這輪迴骨訣乃西域獨門武功,此前他遊歷中原時偶有聽聞,傳說這門功夫乃是當初西域一位大宗師所創,練就之後渾身肌肉骨骼盡皆運轉自如,要伸便伸,要縮便縮,身軀超脫形骸之外,再無外物可束縛,可這門功夫卻是極耗時日,非得數十年如一日的苦修而不可得,他觀瞧許久,緊那帛身軀先前佝僂彎曲,此刻已然幾乎站得挺直,雙臂亦時而長了幾寸,時而縮短几寸,想來這緊那帛數十年苦功,也未曾達到那位曾經的大宗師那般如意之境,但饒是如此,墨止已是頻險險境,自顧不暇。
墨止身軀一翻,滾到他處,一連十招過去,他越斗越是心驚,眼前老和尚雙臂好似彈簧一般,行無定止,這番功夫莫說是抵擋,更是他生平前所未見,此刻後備已是生出一片汗水,幾乎將衣衫打透,緊那帛拳掌功夫自然雄沉,但招式卻甚是古拙質樸,往往是些橫擺直擊側劃的功夫,但偏就是配合著輪迴骨訣,一對拳掌便似鬼魅一般。
緊那帛嘿嘿一笑,身軀再度探到近前,左肩一送,抬的卻是右臂,墨止長劍方才遞指左路,忽然右掌已至,連忙橫臂一夾,但緊那帛肘間一聲咔吧響動,小臂竟也陡然間長了寸許,但偏偏就這寸許之長,一張黑黢黢的大手已是不偏不倚地打在墨止面龐。
墨止被打得眼前一陣金星晃動,臉上立時紅腫一片,台下孟雪晴雖呆立原地,此刻卻是身子微微顫動一下。
「老前輩,這是什麼功夫,你不是骨頭斷了吧。」墨止揉著臉上鼓起老大一個包來,口中嘟囔道。
緊那帛聽罷,本要前攻的勢頭反倒一停,笑道:「小娃娃,你功夫不錯,只不過學得太多太雜啦,老夫這手功夫要幾十年的光陰才有小成,你可要小心吶。」
此刻他二人說話之間,攻勢便被擱置,胡開山開嗓喊道:「老和尚,你說話非得停下嗎?這小娃娃明顯是騙你停頓好讓他歇口氣,你停下可就著了道兒啦!」
緊那帛聽後,這才恍然而覺,不由得笑了一聲,說道:「是了是了,這娃娃機靈得很,方才他腳下步法也十分奇特!」
說罷,緊那帛步步緊湊再度攻上近前,墨止看他拳掌嚴密,水潑不進,腳下便再施展起「斗轉歸塵」步法,左右圓轉,借著星辰方位,靈動躲閃,可沈沐川當初創立這步法,自己也從未曾得見這西域的古怪功夫,自然也未曾預料到會有人可將四肢長度加以控制,此刻墨止施展開來,原本閃避開的,緊那帛手臂忽而長出些許,剛巧打中,有些墨止長劍進擊的,緊那帛身子一屈,便又避開,故而這原先連劍北原都不曾占據上風的靈動步法,此刻倒也顯得捉襟見肘。
墨止再避開三招,已是險象環生,胸前衣衫皆被打得露出幾寸肌膚,宗正卿人在台下,卻見墨止雖年紀輕輕,但胸口處竟有一處極是明顯的傷疤,便如同被人用利爪深深轟入胸膛一般,他多年遊歷,似這般慘烈的傷痕也並不多見,他雖知墨止曾至西北,但究竟當初西北邊關一場大戰如何,他卻始終不曾得空詢問。
墨止心中暗暗思忖:「老和尚功夫高深莫測,若是再這般纏鬥下去,只怕連二十招都撐不過。」
他眼光一瞥,卻見那柄金杵正橫在不遠,他心思一動,便計上心來,此刻緊那帛已然再至眼前,左手出掌,右腳上踢,墨止與他連斗許久,對他伸縮功夫也已有些判斷,不等他身軀變幻,自己已然倒躍在金杵周邊,緊那帛自然也追趕而至,墨止甫一落地,耳畔已聽到身後勁風疾吹,掌力逼近,墨止單足點地,一隻手如握杯盞,似飲香醪,面容上一片甘美,身軀倒彎好似仰臥,極是舒展,左臂挺劍倒刺而出,整個人霎時間似是熏然而醉,但長劍之勢卻是大出尋常,正是飲中十三劍中「一飲千鍾」,緊那帛只見眼前劍光一閃,這般劍法實是前所未見,連他也不由得大驚之下倒退數步,即便如此,眉心亦險些被刺破。
墨止見狀大喜,回身挺劍而上,緊那帛左臂一封,抵住墨止肘間進勢,而此番墨止卻是狡黠一笑,小臂倒回,劍刃飛也似地朝著自家脖頸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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