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塵驚夢

  第38章 前塵驚夢-

  宋微塵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裡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就在覺得疲倦無比,隨時都要倒下的時候,全黑的空間裡突然出現了一扇門,門裡有明亮的光線。她想都沒想便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卻在看到屋內景致時呆住了。

  「咦,這裡不是無晴居嗎,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看著眼前的房間暗忖,很是疑惑。

  定睛再看,宋微塵又覺得不對,這裡雖然很像,但並不是無晴居,她看著房間中央那把古琴,還有窗前邊桌上寫著「無關風月」的拜帖,臉上很是疑惑。再轉頭看看周圍,一片黑暗,她似乎沒有選擇,只能踏進房間。

  踏進房間的瞬間,宋微塵感到一陣眩暈,再定神下來時,竟像換了個人似的,眼神變得淡然清冷,此時,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

  「桑濮姑娘,墨公子來訪,說是先前與您在趙侯爺府上約好的,可見?」小廝隔著門問,那門竟不知何時又關上了。

  她淡淡一笑,「見」,說著走到窗桌邊,將那拜帖收了起來,窗前的香爐里正點著幽蘭香。

  須臾,墨汀風進得門來,今日是一身天青色衣衫,繡著雲紋。眉眼清澈,一身軒昂之氣似獵鷹馳騁於天地間,這樣的男子,誰人會不喜歡呢?

  墨汀風打量著桑濮的房間,「姑娘這閨房,倒是簡淨得很。」

  「在我這樣的情薄之人眼中,再好的東西看久了都會覺得無趣,索性不留,空即是色。」桑濮淡然坐在桌邊泡茶,將一杯茶遞到墨汀風手邊。

  墨汀風接過茶喝下,「姑娘可是在暗示在下,切莫用情過深,否則終有一日,色即是空?」

  她笑,「竟不知公子何時情根深種,倒是桑濮眼拙了。」

  「從看到你遠離觥籌,站在廊下螓首望月的那一刻。」

  桑濮一怔,隨即恢復如常,她給他添了茶。

  「所以你那句『無關風月』,根本是假的。」

  墨汀風賞著手裡的品茗杯,仔細放下後看著桑濮。

  「有句話叫,『言妄顯著真,真妄同二妄』。姑娘才情滿腹,可知出處?」

  「出自《楞嚴經》,大意是說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真心是真的。所以萬法就是真心,真心就是萬法。」

  桑濮似笑非笑看著墨汀風,「公子倒是給自己的風月之心找了個好藉口。」

  「我有真心,無需藉口。」墨汀風認認真真看著她。

  桑濮低頭泡茶,「有句話叫,『夫輕諾必寡信』,公子才情滿腹,可知出處?」

  「你不信我?」他問。

  「信與不信有何不同,終有一日,萬事皆空。」

  墨汀風靜靜看著她,「桑濮,真心似火,你又何必這般隔岸觀火。」

  桑濮飲盡杯中茶,沉靜了一會兒,看向他,「我帶你去院裡走走吧。」

  .

  她領著他在院子裡慢慢走著,隨手指著當中一處,「那曾是紅綃的房間,我親眼見到那個男人賭咒發誓說一定會娶她,她也堅信他會娶她,後來……紅綃大著肚子跳了井。而那個男人,我前幾日還在院子裡見他摟著金雀喝酒。」

  她又指著另一處,「那是翠翹的房間,翠翹跟我一樣是清倌,半年前被一個有錢的老爺贖身做了妾,大家都挺為她高興的。不過上個月,又被那老爺給賣了回來,還染上了治不好的病。

  又走了幾步,進了一個小院,裡面隱約傳來斷續痴傻的歌聲,「那是黃鸝,清水芙蓉一樣的姑娘,偶然遇到了一個讀書人,兩人愛得死去活來,她把全副家當都給了那個讀書人讓他去考功名。那人到真沒讓她失望,只可惜高中之後來這院裡聽曲尋歡……台下人金榜題名,不認台上舊相識。」

  她帶他走出了院子,安靜地看著墨汀風,「你說真心似火,我在這裡長大,看盡了各種火焰餘燼後的灰飛煙滅,卻唯獨不見真心。」

  墨汀風急欲表白,「桑濮……我跟他們不一樣。」

  桑濮抬頭,亮亮的眼睛盯著他認真問,「怎麼個不一樣?」

  然而墨汀風答不上來。

  她笑了,「可我跟她們一樣。」

  .

  墨汀風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眼前的女子就像鏡花水月,他越汲汲以求,越要從指尖遺漏。

  桑濮施了一禮,「請回吧墨公子。我答應做禮祭的音司,並不需要你付出真心。」

  .

  宋微塵醒了,閉著的眼皮下眼珠微轉。

  不知何時,她已被從那萬年潤玉上挪到了一張軟榻里,只覺身體輕鬆多了,胸腔里沒有了火燒火燎的刺痛感,體溫好像也恢復了正常,身上不再酸酸沉沉,不過她懶得睜開眼睛。

  她還在回味方才的夢——以前也很多次做過這夢,不過那時自己在夢中並沒有名字,而這次他喚她作桑濮。桑濮,這不正是墨汀風在望月樓敷衍束老闆時隨便給自己取的名字嗎?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分明是日有所歷夜有所夢!

  自打上次夢中的男人面容具象為墨汀風之後,他這次出現甚至還蹬鼻子上臉,把自己在夢裡的名字都給改了。

  欺負到夢裡來了,這像話嗎?!想到這裡,宋微塵有點氣,嘴一撅,鼻腔出氣輕哼了一聲。

  「你終於醒了。」耳邊傳來墨汀風溫柔的聲音。

  他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

  宋微塵一聽耳邊是墨汀風的聲音,眼睛閉得更緊了,還把身體往他的反方向挪了挪,想起此前種種,她才不要理他。

  「你完全有理由生氣,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仍舊閉著眼睛的宋微塵把頭往旁邊撇得更遠了些。

  他看著梗著脖子撅著嘴的宋微塵,沒來由地想起了她在他房間睡著的那一夜,被子踢得亂七八糟,他雖然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管她,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給她蓋被子。

  他想,也許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在潛意識裡覺得她重要了吧。

  .

  宋微塵突然感覺自己被墨汀風輕輕攬著溫柔地抱在了懷中,他的懷抱大而溫厚,她雖然在生氣,但竟捨不得掙扎,就這樣有點懵的被墨汀風抱著。

  「我宋微塵是這麼貪戀男色的人嗎?!……好的我是。」

  她心裡想著,臉已經紅了,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微微,你對我而言很重要。」

  .

  宋微塵的心漏跳一拍,這坨千年老冰塊在說什麼,我沒聽錯吧?她眨巴眨巴眼睛,他居然沒有連名帶姓喊我,而是叫我微微?怎麼回事,我是在夢中夢?還是從山上摔下去的時候磕壞腦子了?

  「咳,老闆,你現在給我一種張飛不上陣殺敵,卻想靠著美男計魅惑敵軍的感覺……」

  「你總是這樣,古靈精怪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把我的心神弄得一團亂。」

  他把她放開,認認真真看著她。

  「原本你在凡我在寐,我們毫無瓜葛。後來你是疑犯我是捕手自當是立場分明,再後來你是執官我是司塵也算涇渭有序。現在我卻有些分不清,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只確定一點,你對我而言,很重要。」

  .

  宋微塵感覺自己腦袋要宕機了,怎麼回事?不過是病了一場,怎麼醒過來後信息過載這麼嚴重的嗎?感覺需要清個緩存。

  她在軟榻上盤腿而坐看著墨汀風,然後突然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你肯定沒發燒,怎麼說上胡話了?」湊近他聞了聞,「哦——你喝酒了,說的是醉話。」

  他哭笑不得,「我是喝酒了,但我說的是真心話。」

  「又是真心……」

  宋微塵眼睛向上一瞥開始回憶,「我剛才夢裡那句話是什麼來著,什麼言顯……真二?算了想不起來,你們男人好愛說真心話。」

  墨汀風心裡猛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宋微塵,「你可是想說,言妄顯著真,真妄同二妄?」

  「對對對!你很厲害嘛,這麼拗口的詞兒都能記住,而且你居然知道我想說這個,咱倆應該玩你比劃我猜,這默契也是沒誰了!」

  宋微塵完全沒意識到墨汀風的異樣,自顧自說著。

  「你怎麼會……想到這句話?」墨汀風的手不自覺的在微微顫抖。

  「哦,你剛才說真心話什麼的嘛,剛巧我又做了跟以前同樣的夢,夢裡也在說真心什麼的,就想起來了唄。」宋微塵大剌剌地說。

  .

  墨汀風只覺心跳都快停止了,難道莊玉衡的嘴是開過光?

  「我……這次還在你那個夢裡嗎?」

  看著宋微塵的眼睛,墨汀風小心翼翼地問,他神情既期許又痛苦,既想得到答案,又怕得到答案。

  宋微塵輕哼了一聲,「別提了,自打上次夢裡那個男人的臉具象成了你的樣子之後,我再做同樣的夢就都是你了。」

  「那你在那夢裡……叫什麼名字?」

  「你幹嘛那麼關心我的夢啊?」

  宋微塵不明就裡,見他似乎非常緊張地在等一個答案,還是老老實實答道,「本來就叫宋微塵,但是從你那天在望月樓隨便給我取了那個名字之後,我在夢裡的名字就變成了桑濮。」

  真的是她嗎?千百年來,他每隔幾十年便讓黃泉司幫忙搜索一次桑濮轉生下落,可她就像從三界蒸發了一樣音訊全無,沒想到……他胡亂想著,此刻有太多疑問卻無力細辨,只覺反噬之痛入心入髓。

  .

  噗!墨汀風一口黑血吐在了宋微塵的身上和軟榻上,他整個人亦跪倒在軟榻前。

  她下意識趕緊從軟榻上滑下來跪坐在他身邊,緊張地拿手擦著他嘴角和臉上的血。

  「你怎麼了?大佬你不要嚇我!」

  宋微塵整個人都麻了,她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怎麼好好的一個人,說著話說著話就吐血了呢?

  上一次見說話能把人說吐血,還是在周星馳電影裡跟唐伯虎對對聯的那個,可那是個電影啊,大哥你別玩真的呀……宋微塵腦子裡亂七八糟走馬燈——她之前咳血時已經失去意識,當然不知道自己那時看起來同樣駭人。

  墨汀風心脈赫動大亂,斬情禁制反噬發作尤為兇猛,肉眼可見其周身開始向外散發金沙般物質,他的法力修為已經開始外溢。

  情況萬分危急!

  特別謝謝拉克絲、天道垂青、skywind、寒鴉渡水、輕輕牆頭、魂通、吸血魔、天候加、狂覽、偲偲不是猜猜、凡人甲、人口販子、 forward、小沒、砍一刀、惟道、如是、鷹熊狼、辛苦、一劍入夢、blackboy、大紅蘋果、麻米、azwsx、MTL、丟了哆啦A夢、xqy99、門口燈籠、將軍小兵、不倒、輕裝上路、隆的天空、李柰的禮物、今天易忘……等等朋友的票票,謝謝你們的支持,愛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