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似你慌神

  -「上神鸞鳥、忘川之主、幽寐首富、孤滄月,束樰瀧……你究竟還有多少身份?」

  面具之下,分明就是那張儒雅如謫仙般的神顏。宋微塵搖頭,第一次見面她就懷疑過他,當時自己又是如何消除了疑心?是了,那老龍井也認識他,還替他的商賈身份作了旁證。

  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她掙扎著想從他懷裡起身,孤滄月卻箍得更緊了些。

  「微微你在說什麼,束樰瀧與我有什麼關係?我與他確有聯繫不假,但至今為止甚至沒見過這個人。」

  「蛤?」宋微塵一整個呆住了,細品起來,兩人雖然頂著同一張臉,但氣質神韻到底全然不同。

  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眉骨眼睛鼻樑嘴唇……可實在是太像了,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她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刻自己的動作有多撩撥。

  握住她遊走在自己唇角的手,孤滄月眼裡多了一層漪霧,氣息有些發沉,不由分說吻住了她。

  待宋微塵軟如一汪秋水,下意識捂著胸口順氣兒,他才把她放開,「小東西,你把我認做了誰?」

  .

  她哪裡還有腦子思考,眼裡因方才的輕微窒息有些濡濕,「你真的不是束老闆?」

  認真板過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什麼束老闆,你身邊到底有多少男人,嗯?」

  「小東西,你已經揭了鸞鳥上神的面具,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宋微塵你這輩子必須對我負責,聽見沒有?」

  「明明是你自己拉我的手去……」見他眼帶「威脅」作勢又要親過來,宋微塵趕緊改口,「好好好我對你負責。」

  宋微塵想了想,好像自己第一次遇見束樰瀧時也誤打誤撞揭了他的面具,幸虧他不用她負責……嘖嘖這是什麼世道,不怕男人有武力,就怕男人帶面具。

  孤滄月很滿意她的回答,親昵地將她的頭摟靠在自己肩上,「微微,聽話,儘快解印,我不允許你愛上別的男人,更不允許你因這前世印記有個三長兩短。」

  宋微塵並沒有回答,因著方才這通折騰她又不自覺睡了過去,眼見著天色將晚溫度也降了下來,孤滄月無聲嘆息,輕輕將她抱回寢宮。

  .

  剛入夜。

  霧隱村靈媒柳家的臥房內突然閃現出一個身影,卻不是墨汀風。

  那黑影看著身型魁梧矯健,仔細辨認,竟有些像在三途川的往念池往水晶棺上的主魂燈里,滴心頭血的那個人。

  只見他從懷中拿出一根喜簪——竟像是千年前桑濮嫁入國舅府時頭上那一隻!他施術將那簪子化成一縷詭氣,隨即伸出另一隻手,手上是一簇合歡乾花,那詭氣見到乾花如小蛇入洞,瞬間沒入乾花不見。

  將乾花灑在床架縫隙隱蔽之處,來人低低陰笑一聲,幻形消失不見。

  .

  墨汀風回司塵府後哪也沒去,在議事堂整整待了一日,入夜時分出了司塵殿,打算回聽風府換身衣裳再去霧隱村。剛走到府門口,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面色一沉。

  「汀風哥哥,都是綿綿的錯,你別不理人家。」阮綿綿獨自一人站在府門處,用手中錦帕微擋眼睛紅腫,像是哭了許久。

  「你那丫鬟是該好好管管。迷情香,反骨水,這些下三處的手段實在有失你的身份。」墨汀風徑直走過她身邊,並未停留。

  「汀風哥哥!」她一把拉住墨汀風的胳膊,從背後抱住了他。

  「阮姑娘矜貴,還請注意你我分寸。」墨汀風渾身寫滿抗拒。

  「你……你叫我阮姑娘?」阮綿綿淚如雨下,「汀風哥哥,綿綿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都是因為太喜歡你才會如此犯傻冒失,你別這樣……我……我……」她氣血上頭,身子逐漸癱軟暈厥倒地。

  墨汀風趕緊將她從地上抱起,閃形出現在司塵府藥堂,張羅著讓大夫問診。

  .

  待阮綿綿醒轉時卻未見墨汀風守在身邊,喜鵲倒是滿眼的焦心,看見她醒來,眼裡立時盈淚,「主子您可算醒了,要是再不醒,奴婢只能自戕以謝貴人。」

  「他呢?」

  她心想自己剛才情真意切的這番表現,是個男人都得心軟成泥,他總不能一點台階都不給。

  喜鵲面露愧色,「主子,奴婢趕來時已不見司塵大人,大夫說他著急去處理一樁要案,見您身體一切平穩就走了。」

  阮綿綿躺在藥堂的床榻上不發一語,靜默的可怕。今日之事恐怕已經傳遍整個司塵府,若醒來時他在,至少顧全了她的面子,無非是有情人之間的小誤會,此事也就翻篇過去了。

  可他此刻不在,分明是心中還有嫌隙,為了一個卑賤琴師與自己鬧成這般,還改口稱呼阮姑娘,與在夕滿樓那天字房熱情如火的一抱根本判若兩人——若以前對桑濮只是嫉妒心作祟,那麼經此一事,阮綿綿頭一次在心裡對她起了殺意。

  「她若不除,他不會回頭。」阮綿綿心中暗自下了決定,不過此事不能像此前那樣明目張胆,需從長計議。

  .

  似乎是感受到了阮綿綿那綿長的恨意,在滄月府寢殿睡著的宋微塵不覺蹙緊了眉,她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初入寐界時的那片迷霧森林。

  周圍鬼樹幢幢,枝椏舞動著似要將她纏繞,她穿著一襲桑濮的白色紗衣在林中奔逃,那些尖利的樹枝劃破衣衫使她胳膊和大腿傷痕累累,她不敢停下。身後似乎有怪物在追,隱隱聽得見桀桀怪笑,她跑得力竭,嗓子裡瀰漫上一股腥甜。而這次……那個頎長的身影沒有出現,沒有人救她。

  宋微塵睜眼猛然坐起,緊著用手捂住嘴,待放開時手心一片殷紅血跡觸目驚心。聽見她有動靜,隔著寢宮大床的紗幔,孤滄月的貼身侍女走近了些殷勤問著是否有什麼需要,原來是孤滄月將自己的寢宮給她住,自己宿到了隔壁的客殿。

  宋微塵讓侍女給自己拿一條手帕,又特別叮囑著不要驚動孤滄月。擦去手上的血跡,想了想,她將手帕疊好放於胸襟處的暗袋。自打這次病發,她就遺了這不時咳血的毛病,好在胃倒是完全不痛了。擔心孤滄月看見了又要碎碎念她去解印,只好暫時瞞下。

  真是前世印記害死人,想起桑濮最後在那閣樓的時光,宋微塵無聲地嘆了口氣,自己多半是胃出血,這嘔血的症狀分明與她生命最後十幾天的瘋狂酗酒脫不了干係。

  想起桑濮,不覺又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千年冰坨子,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宋微塵想起在司空府分開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穿透靈魂看向了千年前的那個人,她沒法形容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只是忍不住替他難過……當宋微塵回過神,卻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在心裡反覆哼著一首歌,竟像是墨汀風的心聲,那首歌叫《似你》——

  後來有人似你一分,我便慌了神

  可是離別就是一生,便再無可能

  多麼想去問候你一聲

  卻沒合適身份

  後來想起了你一瞬,我心都會疼

  可是陪你走完一程,就應該脫身

  沒想到愛你是種本能

  可這結局有多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