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巴蛇吞象，偷天換日
在這段記憶中，辛子秋的視角，始終停留在實驗室的正上方，作為一個旁觀者，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一切。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一方面，他身臨其境地見證了實驗室中發生的一切，切身感受到了其中陰森恐怖的氣氛，甚至在小冬甦醒時，他還感受到了房間溫度的驟降，自己也不由得跟著打了個冷戰。
但另一方面，透過眼前的畫面，他依舊能夠看到面前的黑板，口中敘述，手裡比劃，仍然在憑藉本能，講解著尺規作圖的方法。
那是他維繫自己記憶的唯一手段，即便眼前山崩地裂，末日降臨，也得咬著牙堅持下去。
但這樣同時身處兩個世界的撕裂感，即便他如今功力盡復，也頗感吃力。
這並非是他神念不夠強大，而是「小冬」的周圍，有一種吞噬神志的強大吸力，神秘莫測，如同漩渦一般，不斷攪碎著觀察者的理性，使他們陷入遺忘和迷惘之中。
僅僅是幾分鐘的記憶碎片，已經足夠令辛子秋感到震驚。
雖然他在婆娑世界中見慣了各種血腥和暴虐，但身處在那一段段陰森恐怖的畫面之中，仍然令他不寒而慄。
初時，嫉惡如仇的他看到有人被如此虐待，怒不可遏，卻無能為力。
可後來，小冬所施展的一系列報復手段，卻更加殘忍和暴虐，辛子秋親眼所見，不禁毛骨悚然，這才明白，原來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一個好人。
發現已經奪去了雲大夫全部身份的「小冬」大搖大擺走出房門，他本能地想要移動腳步，跟隨而去，看一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可就在這時，小冬猛地回頭，一雙幽黑如墨的眸子死死盯向了他。
辛子秋頓時汗毛倒豎，感受到一股強大到無法估量的神念鎖定了自己，恐怖的殺伐之氣滾滾而來，宛若九天神雷，無法抵抗。
那種感覺，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恐怖至極，慘絕人寰的大災禍即將發生。
他心中一驚：這明明是一段記憶，而自己則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旁觀者，為什麼少年會看見自己？
四周的一切都已凝固靜止，而小冬那張得自雲姨的臃腫驢臉之上，卻漸漸露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轉過身來，面對著辛子秋，緩緩開口說道：
「這裡是我的世界，窺人隱私，受人因果，既然你通過了第一關的考驗，就帶著你的獎勵，繼續探索我的秘密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經消失在了門口，而辛子秋身處的這片夢境，也如破掉的鏡子般，片片碎裂。
這段記憶，也到此戛然而止。
辛子秋神魂歸位，心中卻無比鬱悶。
這些莫名其妙的隱私，可不是他主動要去窺視的，憑什麼還要承擔因果呢？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細想，他身上連接著教室中孩子們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上，繼續傳來了更加奇異的力量。
這一次，既不是真炁，也不是記憶，而是一股晦澀難明，佶屈聱牙的意念，承載著一門強大的神通。
這種意念傳法的方式，和婆娑世界的灌頂一模一樣，幾乎在一瞬間，辛子秋便如畢生研習一般，熟練地將其掌握於心。
神通！《巴蛇吞象》！
……
顧名思義，這是一門偽裝他人身份的秘法，但相比於普通易容改面或是變幻氣息的偽裝術，這門神通更加霸道和殘忍。
它是通過直接剝奪別人的靈魂和記憶的方式，從因果的層次上取代對方，而中了這種神通的人，則會失去一切能夠標記身份的特徵，並且遺忘掉自己，從而最終變成無名無姓，毫無意義的存在。
而施展神通的人，則可以鳩占鵲巢，盜取和占據對方的一切，包括記憶，修為，甚至那玄而又玄的命格，用來提升自身。
在剛剛的記憶中，小冬最後所使用的，就是這門神通，他取而代之，搖身一變，成了主持實驗室的雲大夫。
而真正的那位雲大夫，則忘記了有關自己的一切，變成了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她的結局，不言自明，在被那些「弟弟妹妹」們輪流折磨之後，也許成為遊蕩在此的孤魂野鬼，又或者被徹底抹殺，就此煙消雲散。
辛子秋學會《巴蛇吞象》之後，心中也不禁暗暗咋舌，這門神通，簡直強大得有些過分。
一旦施展，對方修為若是不如自己，將會立刻就範，成為釜底遊魂，而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將成為提升自身功力的養分。
而對方即使修為高過自己，也同樣會受到影響，雖然不至於立刻遺忘一切，但肯定會在短時間內承受巨大的壓力。
在比武鬥法之中，尤其是生死攸關的時刻，這一點點的優勢，可能就是以弱勝強的勝負手。
更難以置信的是，《巴蛇吞象》是一門神通，這就意味著施展時，根本不需要任何法力，即使在真炁枯竭之時，也同樣能夠使用。
所謂「神通」，與「法術」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法術，顧名思義，是以法力催動，威力跟使用者所練功法，以及修為高低直接相關，譬如辛子秋所修煉的華山雷法，便是以先天無極功催動，功力越高，雷法越強，這就是法術。
而神通則完全不同，它是借用外界力量施展，受使用者自身功力限制很小，只跟熟練程度有關。
譬如正一派的符籙雷法，便是神通，而非法術，只跟請來的神明力量有關，只要能催動強大符籙，請來天庭至高神明，便是凡人，也照樣能斬殺仙人。
辛子秋在紫虛真人傳承之中，已經悟到了幾門神通，譬如之前使用過的天罡法「縱地金光」等等，但威力遠不如「巴蛇吞象」強大。
只不過這門新神通，所借用的力量來源卻晦暗不明，仿佛勾連著另一個禁忌維度之中的大災禍，大恐怖，透著十足的邪惡氣息。
辛子秋心知肚明，如果不受限制地一直使用《巴蛇吞象》，自己早晚會被這股邪惡氣息浸染，影響神志，甚至可能變成嗜殺如命的惡魔。
但眼下，他別無選擇，自己雖有地仙修為，但在這詭異之處幾乎毫無用處。
若想破開重重迷霧，找到回家的路，就必須倚仗得來的這門新神通。
而他心念電轉之下，也頓時想出了主意……
這時，尺規作圖之法已經堪堪講授完畢，辛子秋敲了敲黑板，向牆邊罰站的孩子們問道：
「這就是正十七邊形的做法，你們聽懂了嗎？」
孩子們死死盯著他，茫然地點了點頭。
辛子秋伸手一點，指向了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那個小女孩「鈴鐺妹妹」，說道：
「鈴鐺，伱來黑板上重複一遍。」
小姑娘梳著兩個羊角辮，聞言嘻嘻笑著，走上了講台。
正如辛子秋所猜測的那樣，在這一瞬間，孩子們的注意力飛快地從他身上挪開，和他之間那些千絲萬縷的連線也驟然消失。
眾人之間，只有他和鈴鐺妹妹的連線依然存在，上面有古怪的靈力流轉，卻並沒有向任何一人的方向流動。
驀地，辛子秋看著小女孩，眼中異芒閃過，口中輕吐音節：
「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