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少陽道君
說話之人自然是陸通。
作為活了一千多年的方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煉,少於人情世故,但陸通腦子可一點都不笨。
他察言觀色之下,發現辛子秋並不像在騙人,頓時感到了事情的古怪。
要找壬甲問個清楚。
陸通掌控這裡所有的陣法,掐指一算,頓時判斷出了他的位置。
果然,壬甲此刻並不在外圍區域他的洞府之中,而是正在通天路上。
不止如此,在他身邊還有另外一大撥凡人,亂糟糟的不像話。
果然有問題。
疑竇叢生的陸通,帶著辛子秋和曹國舅,飛快地遁來大宋朝一眾人所在的位置,正好聽見洪太尉正在涎皮賴臉地求壬甲帶著進入內核,這才接口調侃了他一句。
洪太尉正和壬甲說著話,忽然眼睛一花,只見眼前倏地出現了一個形似侏儒的小老頭兒,後面還跟著辛子秋和曹國舅。
他頓時露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一時間長大了嘴巴,居然不知道該跟哪個說話。
陸通一眼掃過,發現這些人修為都不高,全是肉體凡胎,便向壬甲問道:
「壬甲,這是怎麼回事?」
壬甲見到陸通,欠身頷首,施了個禮:
「見過陸真人,數十年未見,真人別來無恙?」
陸通沒好氣地說道:
「少廢話,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同時瘦小的身軀中真炁勃發,驚人的威壓四散而開,在場眾人受到波及,無不駭然戰慄,仿佛一葉扁舟,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一不留神便要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壬甲卻並沒被他的氣勢所嚇倒,鎮定自若地說道:
「啟稟陸真人,第三關的陣法出了問題,全部闖關者都被傳入了通天路上,我也是剛剛發現,因此特意前來阻止他們繼續前進,進入到古墓核心之中。」
陸通一皺眉頭:
「出了問題?這陣法用了不知多少歲月,一直運轉正常,怎麼會忽然失靈?」
壬甲淡淡道:
「壬甲不知,陸真人怒氣沖沖而來,是在懷疑我麼?」
陸通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繼而問道:
「有人告訴我,說你指使闖關者們自相殘殺,爭奪通關印記,可有此事?」
壬甲毫不否認,點了點頭道:
「沒錯,是我告訴他們,殺掉通關者便可以獲取印記。」
陸通聞言,眼神驟然變得凌厲起來: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他們只是凡人,我們這裡可不是殺人的戰場。」
壬甲有些遲疑地說道:
「能和陸真人私下裡單獨說幾句麼?」
陸通瞥了他一眼,森然說道:
「無妨,你直說便了,我們做人光明正大,事無不可對人言。」
壬甲聞言,輕輕嘆了口氣,搖動羽扇,緩緩說道:
「陸真人和其他方術士大人們把外圍考驗區域交給我,我自然要負起責任。在前兩關的考驗中,我認為他們這些人中有人隱藏了修為,想要偷偷混入核心陣法之中。
「這樣的人,不是心懷鬼胎,便是魔族餘孽,我鎮守外圍區域,就是為了幫助方術士大人們擯除這些傢伙。為了避免五十年前的事情發生,我這才讓他們之間自己斗上一斗,正是想用這種方式,把這些不守規矩的傢伙揪出來,看看他們究竟有何目的。
「不過大人放心,我掌握著分寸,這些人雖然遇險,但擁有通關印記的人,並沒有任何一個因此喪命。」
陸通冷冷道:
「你倒學會自作主張了,那找出來是誰隱藏了修為麼?」
壬甲露出了微笑:
「為了能給這些人以生死壓力,我還特意將困在另外兩個區域的幾個傢伙放了出來,為我試探這些人,幸不辱使命,確實被我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這兩人都是仙人,並沒將周圍的凡人放在眼中,自顧自地對話,可旁邊的眾人聽在耳邊,卻都暗暗心驚。
什麼?隊伍里有隱藏了身份的魔族?
皎月自然最為害怕,她本就是黃泉一族的魔人,在大戰之中還展露了魔神虛影,擊敗了血河道人,眼下聽壬甲這麼一說,怎麼想都覺得指得是自己。
辛子秋的眼睛卻是看向了洪太尉,覺得這傢伙最可疑,若是隊伍中真的有人一直在隱藏實力,那一定是他。
洪太尉此時,卻老神在在,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餘下的人,有些如徐良等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有些如玄誠道人等則不動神色,靜靜垂手站立,似乎在仔細揣摩壬甲的話。
陸通似乎有些半信半疑,語氣依舊冰冷:
「那你說吧,他們之中哪一個隱藏了實力,想要瞞天過海?」
壬甲伸手在人群中一指:
「就是他!」
所有人都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這個答案,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
與此同時,在古墓的極深處,一個霧氣繚繞的空間之中。
一座方圓數丈的巨大的五芒星法陣,閃著濛濛的紅光,水平懸浮在半空中。
在五芒星的頂點,各自凌空端坐著四個人,三男一女,各自手掐法訣,正在凝神行功。
一道道蘊含不同屬性能量的真炁,在法陣之上盤桓纏繞,偶爾互相摩擦,發出噼噼啪啪的電閃雷鳴之聲。
在五芒星的正中,佇立著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滿了各種玄奧難明的符文,顯得古韻滄桑。
在這石柱上,用粗大的鎖鏈捆著一個人,蒼須烏髮,劍眉星目,鼻直口方,長相十分俊雅,是位十足的美男子。
這人此時髮髻散亂,面色有些慘白,歪著頭雙眼無神,嘴角還有絲絲血跡,顯然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五芒星法陣上,端坐著的女人隨手向捆著那人的鎖鏈上打出一道真炁,頓時無數藍色電弧如銀蛇般狂舞不止,將那人電得一陣陣抽搐,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女人冷冷說道:
「少陽道君,這麼多年過去了,皮肉之苦你也吃了不少,還不肯把自身血脈交出來麼?」
被鎖鏈捆住的那人長長吐了一口氣,軟弱無力地說道:
「太姒,這麼多年了,你這九幽牝雷一點長進都沒有,真令本道君失望,我幾十年沒洗澡了,身上癢得很,本指望你用雷電真炁幫我舒舒筋骨,可結果呢,唉,跟撓痒痒似的。」
名叫太姒的女人咬著銀牙,慍怒道:
「少陽道君,少跟我油嘴滑舌,我們念你是太古仙人後裔,不願過多為難你,不過是要你的血脈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害你性命。你百般不從,油鹽不進,真當我們不會抽筋剝皮,提煉精血不成?」
被鎖鏈捆住的少陽道君聞言無動於衷,索性雙眼一閉,只當沒聽見。
太姒看向法陣上坐著的另外三人,說道:
「公羊權,樂玄,勾弼,你們三個怎麼說?這傢伙嘴硬得很,我已經沒有耐心了,他再不就範,我只能請出三屍大陣,將他全身精血都抽出來,就不信煉化不出太古仙人血脈。」
名叫公羊權的是一位清瘦老者,他緩緩說道:
「幾十年都等了,也不必急在這一時,讓他主動獻出血脈,要比我們提煉效果好得多。依我看,等陸通回來再說吧。」
另一位微胖的中年人名叫樂玄,聞言也附和道:
「公羊兄說的有理,我們做這些事,大半也都是為了陸通道友,他總得表個態才行。」
太姒看向勾弼:
「勾弼,你也這麼認為?」
勾弼是位年輕人,看起來不過弱冠之年,聽到太姒問他,也點了點頭道:
「太姒道友,不要意氣用事,少陽道君就捆在困仙鎖上,又跑不了,要請三屍大陣,也得咱們一起不是?不過話說回來,陸通道友已經離開了好一會兒,只是接引通關者而已,怎麼還沒回歸?」
太姒見另外幾人都是滿不在乎的模樣,怒道:
「等陸通回來,他肯定不會答應傷害少陽道君,到時候又是一局死棋,毫無進展。他大限將至,道胚破碎,連修為都跌落到了地仙,我們再不想想辦法,他只怕捱不過三五年了!
「到時候就算找到傳承者去替換,又能延幾年的壽命?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身死道消?大家交情深厚,你們就能眼睜睜看著他隕落麼?況且,陸通的今日,就是我們的明日,不早點想個辦法,難道你們都想一直依賴傳承者續命麼?」
公羊權說道:
「生死有命,無法強求,不入天仙,我們終究難逃一死,又有什麼可怕的?陸道友是聰明人,必然有他自己的安排,還輪不到我們替他操心。等他歸來,若是同意請出三屍大陣,我們自然願意配合。」
太姒見到其餘幾人都反應冷淡,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好吧,就當我我愛管閒事,多此一舉。可……這是太古仙人血脈,你們真的就一點都不心動?」
其餘三人默然不語。
被捆著的少陽道君聽了幾人的對話,忽然放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太姒,你們這些人,說什麼要藉助我的血脈加固封印大陣,花言巧語將我誆騙於此,又用陰謀詭計毀我道胚,將我困住折磨,還不是想要奪我血脈,好助自己突破?
「可笑你們這些人,表面上是為了天下蒼生,其實全是出於一己私利。嘿,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你們這種人,也配修仙得道?哼哼,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人公羊權正色說道:
「少陽道君,閣下此言差矣。我們這幾人,自願為人族鎮守囚籠大陣千年,豈是貪圖私利之輩?倒是你們這些太古仙人,只顧著自己逍遙快活,什麼時候考慮過凡人的生死?
「不錯,我們確實需要你的血脈突破桎梏,但這也是為了能多活一些歲月,繼續鎮守大陣罷了,絕無私心。」
少陽道君滿臉的譏諷:
「胡說八道,我們當年為了封印魔族,連性命都不要了。那場大戰九死一生,付出的代價豈是你們這些偽君子所能想像的?
「本道君雖然僥倖活著,但當年也曾自爆元嬰,修為盡失,花費上千年才好不容易重新修煉到真仙之境,你們這些人有什麼資格指摘我?
「至於什麼自願鎮守囚籠,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整個囚籠大陣有神獸鎮守,固若金湯,萬年不朽,當年若不是你們這些方術士覬覦魔族的力量,妄圖靠著魔神精血成仙得道,怎麼會導致封印破壞?」
「因為你們的自私和無知,差點使得我們太古仙人的犧牲毫無意義。讓你們在這裡鎮守千年,不過是贖罪罷了,別說的那麼好聽。」
公羊權淡淡說道:
「我們確實有私心,但也已經付出了代價,呆在這鬼地方千年時光,也足夠抵消罪過了。你們太古仙人,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當年發生過什麼,你們後來又做過什麼,咱們都心知肚明,沒必要互相欺騙隱瞞。」
少陽道君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空間之中重歸寂靜。
正在此時,一陣咚咚的悶響,從不知何處傳來。
聲音不大,但一下又一下,仿佛打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激發了他們內心最原始的恐懼。
幾位方士都睜開了眼睛,神色複雜,互相對看了一眼。
太姒首先說道:
「怎麼回事,為什麼封印又有鬆動的跡象?」
公羊權也是一臉疑惑,嘆了口氣說道:
「奇怪,距離上一次加固還沒過多久,按理說封印絕不會有任何問題,不過為免有失,咱們還是一起去看看吧。」
幾人點了點頭,各自掐訣,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驀地,他們同時出現在一處巨大深淵的邊緣。
深淵之中,黑霧翻滾,如煮沸了的開水一般,透著末日來臨般的死寂和恐怖。
黑霧之下,不斷有沉悶悠遠的吼叫聲傳來,撕心裂肺,讓人聽之膽寒。
在這深淵周圍,有四座巨大的雕像,形態各異,正是四大神獸。
在他們身上,鐫刻著各種各樣神妙的符文,隨著黑霧起伏,不斷閃耀著光芒。
四位方術士站在深淵之側,各自面露訝色,不斷放出神念,朝著黑霧之中掃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