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的傷不礙事兒吧?」
張長亭老臉一紅,心道不在電話里那麼誇張,你米教官也未見得會如此乾脆的過來,「還好,還好,倒是老朽唐突無禮了。」
「無妨,張老爺子這裡世外桃源,倒是清淨的很啊。」
「家門醜事,老頭子我也是無奈,讓米同志見笑。坐!」張長亭抬手相邀,吩咐人泡茶。
「我時間不多,咱們開門見山,昨夜侵入張宅的是哪些人,你應該心裡有數吧?」
「實不相瞞,老朽還真的不好隨意瞎猜。」張長亭的話有些出乎意料,而且面色也頗為凝重,「我的親近護衛昨夜為老朽擋刀身亡了,這些人的路數我們還沒摸透。」
教官凝視著對方,顯然張老頭的話信息量很大,親近護衛?到現在都沒摸清路數?是老頭故布迷局還是張家的亂局似乎遠超想像?
「會不會是張金根的人?」
「張金根打著做正經生意的幌子,成立了一個保安公司,大肆招兵買馬、擴充打手,其實私底下被稱為神龍會,他自封為神龍信使,聲稱是九天神龍的弟子,散布一些蠱惑人心的言論,目的就是為了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在家族中獲得更大的話語權。」
雖然張長亭並沒有正面回答教官,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捉摸不透,在這個節骨眼上都不忘記把張金根往外推,那剛才為什麼就不索性直接指正此人是兇手呢?
張長亭老奸巨猾,半遮半掩的想要帶偏節奏,但教官一時半會兒還吃不准這老傢伙會把他朝哪道溝裡帶,索性先跟著對方走。
「神龍會?」教官不但表情誇張,內心也真的吃驚,『血影』還沒弄出個眉目,現在又蹦出個神龍會,這張家樹大根深,怕是在這藏污納垢中,不知道有多少醜陋和陰暗的一面,「我在張家集一帶也待了些時日,從來沒聽說過這樣一個組織。」
「掩人耳目而已。」張長亭擺擺手,「金根的公司都開在陽山、陽城、霸丘,雖然離著張家集不遠,但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他本人就住在張家集,乾淨的很。」
「看來張家的底蘊不小,一個張金根在這麼多地方都有產業,那麼整個張家加起來怕是個龐然大物吧?」
「米同志這句太大了,這是把人要往死里壓呀。」張長亭的表情十分誇張,一副被人扣了大帽子,很是吃不消的樣子,「張家宗親中也就喜根和金根能折騰,到處開公司,其他的都一般般,日子過的殷實一些而已,主要還是託了祖宗的福。」
「張老謙虛,看來對殷實的標準要求太高,據我所知,光張銀根手上的一個礦,每年的產值就不下幾千萬吧?這也只算殷實?那麼恕米某人孤陋,張老眼中的富豪該是怎樣一個概念?」
「呃,呵呵。」張長亭尷尬的一笑,「米同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銀根那礦是跟鄉里合資搞的,只占很小一些股份,每年看著金山銀山,實際上落到他自己的口袋裡沒幾個錢。」
教官的臉一冷,有意提高了音調,「老鴨山礦業當年搞股份制改造,是公開競標的不假,除了張銀根的山合機械公司,還有另三家參與,最後四家合起來一共拿下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表面上看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不是?可另外三家的底細是不是要我在這裡細說一番?」
張長亭的面色一呆,但並未接話。
「張老既然不爽快,那麼叫米某人來有何意義?」
「米同志不要誤會,你看咱倆談著談著就跑偏了,其實金根、喜根也好,銀根也罷,各干各的生意,我歲數大了,也實在沒精力過問,還不如你了解的清楚,剛才咱們談到哪兒了?你看我這腦子,我想想……哦,對了,是金根的神龍會,對吧?」
「沒錯。張老的意思是張金根控制的神龍會勢大,已經對整個張家宗族構成了威脅?還是說你懷疑襲擊張宅的人就是神龍會的?」
教官忽然心中雪亮,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張長亭實際是想把神龍會帶出來,順帶不經意的拋出張喜根,把這倆人往死里弄,這比直接說的效果要好,而且非常隱晦,難道他在顧忌身邊什麼人麼?教官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四周站立的幾人,覺得事情不但嚴重,而且複雜了。
有一個很跳脫的想法蹦了出來,張長亭如此怪異的表現,會不會是昨晚遇襲後又被二次bǎng jià了?眼下行事身不由己,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假設,但不是憑空亂猜。
因為教官發現,張長亭每每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很飄忽,而周圍站著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曾經見過的,也就是說張老身邊的人忽然間被換的很徹底,連他的兩個孫子都不在場,長孫張志武在醫院,但小孫子張志滿卻不見了,這絕對很不尋常。
再者,周圍這些的人的氣場很強大,在老爺子面前也絲毫不知道收斂,沒有一絲半點的尊重,這與音頻中那個quán bǐng很重、聲色俱厲的張家族長全然不符。
「按道理,身為族長,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能隨便懷疑子侄和宗親們,但家門不幸,老朽實在無能為力,這才叨擾米同志……」
「沒有證據,任何人都不能亂來。」教官嚴肅的打斷了張長亭,「米某無意介入你們張家內部事務,公器不能私用,更不是做交易的籌碼,可神龍會也好,其他什麼會也罷,我都會詳細調查清楚,一旦涉嫌違法犯罪,自然要嚴厲制裁。」
不待張長亭回應,教官的話鋒一轉,「張老的人生安全受到了威脅可以向警方報案,甚至可以申請安全庇護,這樣躲著不是辦法,如無其他事情,米某告辭。」
「米同志且慢,老朽還有一事相求。」見教官站起了身,張長亭也慌忙起身,四周的大漢忽然也動了,雖然只是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形,便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氣氛立刻不對頭了,教官敏銳的察覺到張長亭剛剛邁出的腳步又很快的縮了回去。
「張老但說無妨,只要不違反原則,米某願盡綿薄之力。」
「老朽活了一把歲數,別無牽掛,煩請米同志幫忙查一查兩個孫子的下落並能關照一下,我無意讓他們捲入家族爭端。昨晚太過匆忙,未能顧及他們,恐怕已落入歹人之手,實在羞愧。」
教官眯起了眼睛,心裡有一股衝上去把老頭爆錘一頓的衝動,居然把禍水往自己的親孫子身上引,這般心狠手辣當真少見,但他此刻不能動怒,更不能在臉上有絲毫的表現,於是強忍怒火,展顏一笑道,「舉手之勞,如果有了消息,我該怎麼告知你?」
「萬分感謝,呃,還找那個車夫。」
「告辭!」
「張振,替老夫送送貴客。」
一名大漢應聲站到教官面前,掏出黑布就把他的眼睛給蒙上了,教官隨著此人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這這處山間小院。
「你叫張振,莫非也是張家宗親?」一路上很安靜,教官沒話找話,但對方不答。
「你們負責張老爺子安全,在山裡的吃喝用度不容易吧?」
對方非但不答,還伸手猛然推了一把教官。
教官老實了,安安靜靜的跟著大漢一路前行,約莫走了不到兩里地,大漢拽住了教官,前方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按路程判斷應該是到了交接的地方。
「把他順原路帶回去。」大漢吩咐一聲,又推了教官一把,「這人話多,不老實,路上不要理他。」
大漢交代完,轉身離去,而接應的人則把一根樹枝塞在教官手裡,前面的山路更難走,教官被蒙著眼睛,有個小樹枝引導要方便很多,
「攥緊了,走吧。」
如此又走了三里多山路,教官忽聞左側有異響,像蛇躥草叢一般,速度極快,他連忙凝神防備,一把撕下面罩,旁邊看守他的人根本沒有反應便悶吭一聲栽倒在地,一個黑影從身側掠過,帶出一股勁風,前面引路的另一人才堪堪扭過腦袋,便被這黑影一刀劃破了脖頸,鮮血飈起老高。
一名蒙面男子傲然站立在前方,電光火石之間,此人便連殺兩人,狠辣、果決,快的不可思議,教官一頭冷汗,如果這傢伙剛才的目標是他,還真的不好說能不能躲過這致命一擊。
嗖嗖幾聲,山路旁的樹林裡又躥出幾個蒙面人,飛快的將兩具屍體抬走,又鑽入山林中,留下來的倆人居然跟剛才被殺掉的傢伙打扮的一模一樣,就像變魔術一般讓教官看得目瞪口呆。
「先生莫要驚慌。」蒙面人開口,聲音十分沙啞,就像剛從煙火堆里鑽出來的一樣,喉嚨被菸灰給粘住了,「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現在由他們兩個護送先生離開。」
「你是誰?」
「傅彤,張家天鎮衛。」
「什麼是『天鎮衛』?」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我將此處安排好再去找先生。」
「在我面前隨意殺人,你就不想給個解釋?」
「在下剛才已經說過,迫不得已,請!」蒙面人性情暴躁,忽然就不耐煩了,他伸手亮出手中的短刀,刀刃上還有殷紅的血跡,一股凌厲的殺氣直撲面門,饒是教官身經百戰也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