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和申英傑精疲力盡的走出山谷、來到河灘邊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遠處張文達的那輛藍色本田越野車仍然靜靜的停在那裡。
車上沒人,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顯然張文達夫婦絕沒有回來的可能,申英傑的心情更為暗淡,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潛意識裡還是希望這兩個人沒有被那黑霧吞噬,但這種希望渺茫的近乎沒有可能。
「去那個土包後面吧。」許文觀察了很久,只能勉強找到遠處一座土包作為隱蔽的露營點。
夜晚的草原十分寒冷,超薄型的睡袋難以抵禦刺骨的寒風,為了時刻觀察那輛越野車和谷口情況,也不能點火取暖,許文乾脆就地挖了一個人字形的土坑讓申英傑躺在裡面避風,自己也出了一身大汗,頓時舒服了許多,但也僅僅過了十來分鐘,又冷的開始渾身打哆嗦。
好在他和申英傑輪換值班,一個半小時輪換一次,兩個睡袋疊在一起勉勉強強能夠應付,一個晚上下來,除了夜風呼嘯,沒有任何異常,就連最為擔心的狼群也未出現過。
當東方破曉的時候,申英傑已經沉沉睡去,而許文卻已連續蹲守了三個小時,這個晚上雖然很難過,但並不漫長,到現在依然精神抖擻,很奇怪,到底是時間流速加快了,還是一種錯覺。
一晚上,許文絞盡腦汁想了三種方案,一種是開了張文達夫婦的車沿著山脈走向尋找低矮的山巒,翻山進入山谷;第二種是沿著山脈走向一直往前開,直到山脈的盡頭,找到山谷的另一端,反向進入;最後一種,還是重複昨天的路徑,不對任何東西好奇,謹慎加小心看能不能走出黑石陣。
但在申英傑聽來,三個方案都不好,可是沒有辦法,兩個人因為條件所限,裝備可憐的近乎沒有,只能找這種望山跑死馬的笨辦法。
「第三種吧。」申英傑想了半天,她也沒有更好的思路,而且山脈連綿看不到頭,怕是已經延伸到了北河省境內,所以第一、第二種方案不但費時費力,而且時間上難以掌控,其實都不可取。
許文皺著眉頭,最後把心一橫,「那就第三種,再來一次!」
「這次如果還不行,就再次嘗試呼叫教官吧?」
許文不置可否,但能理解申英傑的想法,山谷中充斥著各種詭異的超自然力量,僅憑他倆的能力是無法硬撼的,可教官這樣安排應該有他的道理,眼下能不能找到準確的藏寶位置已經是次要的了,盯牢了窺視寶藏的人才是正題,張文達夫婦即便是死了,也要找到他們的屍體。
兩人很快做好了準備,再次徒步走向詭異的山谷,谷口還是昨天的樣子,巨大的玄武岩峭壁在朝陽中顯得更加偉岸,也更為可怖。
剛步入谷口,兩人就十分詫異,昨天那種莫名其妙的心悸感覺沒有了,做了半天準備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如同蓄積了力量卻一拳打空的感覺,許文連忙掏出指南針,果然此地的磁力沒有異常,但這個東西到底可不可信,他已經產生了懷疑。
繼續前行,沿途還是昨天的情形,唯一不同的是谷內的山風小了很多,所以行進的速度要快了很多,不久轉過山谷大彎便又見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黑石陣。
兩人在石陣前駐足良久,發現昨日喘息休整的痕跡已經完全沒有了,就連許文擦破皮留下的血跡也蕩然無存,地表是沙土混合物,想來是山風使然。
「我前你後。」許文吩咐一聲邁步進入石陣,申英傑並沒有異議,昨日是並排而行,今天換個方式也未嘗不可。
石陣中那種奇怪的重力場還在,但有過一次經驗,壓力並沒有想像中難過,又見到了那塊兒幻化出山鬼的岩石,奇怪的是被彈頭鑿出的深坑居然不見了,遇到的詭異事情太多,申英傑也不再大驚小怪,竭力控制著自己想伸手去摸一把的衝動,但忽然覺得石頭有些微微的刺目,盯久了居然連眼淚水都流了出來。
「不要再看它,忘了剛才咱倆說的麼?」許文提醒,他和申英傑約好,在石陣中無論遇到什麼奇怪的現象,只要沒有潛在的敵意和危險都不去理會,至少要控制住好奇心。
申英傑連忙收回目光,感到有些頭暈,定了定神兒才後跟上許文。兩人繼續沉默的前行,在這靜的可怕的死地中只能聽見沙沙的腳步聲,漸漸的,步伐的沉重感越來越明顯,許文昨日挖到白骨的地方已在眼前。
只見許文忽然捂住了嘴巴,像是被驚了一下,申英傑忙過去順著許文的目光凝神觀看,只見岩石的側邊有小片乾巴巴的土皮,彎彎曲曲的裂痕下隱約可見白色的骨頭,難道這就是許文昨天挖出來的大肋骨?申英傑頓時毛骨悚然,骨頭昨日落地不見,難道是自己跑回來,然後又把自己埋成了這個樣?
許文拍拍申英傑的手,示意不要理會,繼續前行。
後面的路,許文昨天也沒有走到過,兩人更加小心,但申英傑總是覺得後背發麻,那種被窺視的心慌慌的感覺,令人很難過,雖然還察覺不到有多大危險,但總想回頭看個明白。
「不要停,也不要回頭。」許文似乎察覺到了同伴的心思,他雖然沒有刻意觀察申英傑的表情,但明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多年在一起摸爬滾打、艱苦訓練,在很多關鍵時刻都能心意相通。
「再碰到那黑霧怎麼辦?」不讓回頭,心中忍不住的話便不經意的蹦了出來,申英傑覺得自己很丟人,進來之前說好不談這些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回頭看看,也好知道走了多遠,逃命的希望大不大。
「跑,跑不過就跟它打!」許文的聲音不大,但很沉著,充滿血性和鬥志一直是『巡遊者』每個人的驕傲,聲音在申英傑的耳邊激盪,讓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於是凝神守心,目視前方,跟著許文一步一個腳印。
岩石旁邊的白骨越來越暴露,也越來越多,到後來乾脆幾乎就沒什麼土壤掩蓋,凌亂不堪的骨架堆在哪裡,無比的刺目,骨堆有大有小,似乎跟岩石的大小成比例,那道一塊塊的岩石就是墓碑?可既然是墓碑,為什麼沒有碑文?為什麼不把骸骨埋入地下?
越往後看,這種規律就越明顯,而且這些骸骨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徵,就是沒有頭骨,走了這麼久,沒有發現一個頭骨,也就是說,這每一個骨堆曾經都是無頭屍,許文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莫不是每一塊岩石,都曾經是一個活物的頭顱?然後被斬首了用岩石封存?
這種想法一經冒出來就讓許文心慌不已,看著周圍每一塊岩石,都像血淋淋的腦袋,讓他心驚肉跳,尤其那種高大十幾丈的岩石,什麼活物會有如此大的頭顱?這種想法他沒敢說出來,估計申英傑的臉色比他還難看。
黑石陣太大了,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令人惴惴不安的黑霧始終沒有出現,但是前面的谷地卻越來越開闊,由十幾丈擴到了近百丈,密集的石陣愈發給人以震撼的視覺效果,許文暗自嘀咕,在wài wéi觀察的時候,山脈雖然綿長,但內部怎會有如此廣闊的空間?
走了這麼遠,沿途也始終沒有再發現張文達夫婦的蹤跡,可兩側呆板枯燥的山體卻漸漸有了明顯變化,特別是右側,山體大角度的向外擴開,內側崖壁的高度在迅速下降,到了一定低點然後又緩緩拔高,呈現出起伏的大圓弧狀。
山崖的立壁與地面的傾角超過了九十度,整個崖體出現了倒卷的形態,崖體由低到高,沿弧度上升,矮處數丈,最高處已達百餘丈,就像海面憑空立起來的巨大海浪,那種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和威壓,讓人不敢直視,好似下一刻便要撲面而至,被這浪濤拍碎一般。
「鬼斧神工!」許文壯著膽子讚嘆,其實也是在安慰同伴,他忽然突發奇想,右側崖壁最矮處只有三四丈高,藉助登山繩索明顯可以攀爬,沿著起伏的弧度應該能夠爬到巨浪的最高處,在高空俯瞰山谷,遠遠好過在這望不到頭的石陣中跋涉。
申英傑沒有意見,她也走煩了這枯燥的石陣,只要不出意外,爬上崖頂並不是太大的難事兒,可之前心痒痒的感覺又在作祟,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於是她猛然回頭,當即驚訝的難以自持。
身後如同密集陣一般的岩石隊列居然活過來了,每塊岩石都變成了無頭的妖魔活物,正在緩緩向前行進,各種各樣的山鬼、異獸和怪物均是抱著雪白的骸骨,步調一致的默默前行,讓人看了不寒而慄,仿佛一下子置身於肅殺無比的亡靈軍陣當中。
這個行進中的大軍方陣似乎有著魔力,申英傑居然不由自主的轉身,朝著那最近的一處岩石走去,步態也呈現出詭異的節奏。
許文察覺到不對頭,扭頭一看大驚失色,急忙閉目的同時飛身撲向申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