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良心債

  「既不測字,又不隨喜,看來這趟是白來了。 」李天疇嘆了口氣,慢慢悠悠的從懷裡摸出來幾張紙,「那要點兒帳總可以吧?」

  祝磊眼睛瞪得溜圓,難以想像以前嫉惡如仇的當家人如今變得這般世故和套路,但他很清楚往下的戲碼才是真正的麻煩,很擔心彭偉華接不下來。與其這樣,倒不如痛快一些,縱然動刀動槍也好過這般鈍刀子割肉。

  安懷祥一雙陰沉的眼睛始終盯著李天畤不動,如刀子般的目光像要殺人似的,但被對方當作空氣一般完全無視。而謝大寶坐如針扎,不時的往後蹭著屁股,仿佛這樣才能把椅子儘量挪的靠後一些。

  付爾德卻完全受不了如此詭異的氣場,數次欲起身藉口離開,均被李天畤有意無意掃過來的目光給嚇唬住了,一時間滿頭大汗難過的要命。

  「哈哈哈,哈哈。」一臉倔強,其實內心極為狼狽的彭偉華忽然哈哈大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一些壓力,他把心一橫,滿臉猙獰的瞪著李天畤,「要帳?說來聽聽,我的乖徒弟。」

  「那是自然。」李天畤很認真的點點頭,翻開第一頁紙,「要我念給你聽,還是自己看啊?」

  「隨你便。」彭偉華忽然口乾舌燥,伸手抓起桌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再看李天畤仍在詢問的目光,於是也發了狠,「我阿華坐得端,行的正,不怕人嚼舌頭,念吧。」

  「咳咳,當家的。」祝磊終於忍不住插話了,心知如此一攤牌,恐怕再也難以收拾,「不如咱們自己兄弟借一步說話?」

  李天畤並不答言,只是扭頭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目光卻如雷電一般凌厲,刺得老祝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後面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總帳單三項。」再轉過頭時,李天畤像沒事兒人一樣清了清嗓子,「一,巧取奪,強買強賣,趕走天新橋的張老闆,欠下良心債一項;二,不仁不義,兄弟相殘,勾結匪類竊取祁寶柱公司股份,欠下良心債二項;三,目無尊長,野心膨脹……」

  「夠了!」彭偉華再也聽不下去了,啪的一聲將手的茶杯狠狠的摜在了地,瞪著通紅的眼睛,伸手指著李天畤,「你夠了!你特麼的才叫目無尊長,淨在這兒胡說八道,有沒有把我這個師傅放在眼裡?啊?!說老子巧取豪奪,兄弟相殘,你有證據麼?有種的亮出來給大家看看?」

  「證據?」李天畤很鄙夷的看了彭偉華一眼,伸手翻出了第二頁紙,「你逼著張老闆簽署的轉讓協議,下面是他被逼無奈的事實說明,還有簽字畫押,要不要看仔細些?」

  「扯幾把蛋!」彭偉華已經歇斯底里,一把搶過了李天畤手的紙張,看也不看的要撕碎,但忽然發覺兩隻手臂不能動彈了,末端的兩隻手掌更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高抬著,樣子十分的滑稽和詭異。

  起初大家以為彭偉華是攝於李天畤的威嚇,做做樣子而已,實際不敢真撕了那紙,但後來卻發現老彭是真的動不了,脹得滿臉通紅,顯是難受之極,不知被當家的用了什麼障眼法的手段給制住了。

  但這一手卻足以震懾全場,祝磊距離最近,看得也最為真切,李天畤自始至終根本沒動手,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抬過,但確確實實將身手出眾的彭偉華在無形給拿捏死了。

  這是一種什麼手段?傳說的武林高手也沒有這麼誇張,兩年不見的李天畤會有怎樣的際遇竟然精進如斯,祝磊倒吸一口涼氣,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再也沒有掙扎和僥倖的心裡。

  「還有這一張。」李天畤根本不看彭偉華,自顧自的打開了第三張紙,「董輝的內人膽子小,害怕你們打擊報復,所以由其口述,我來記錄,十幾號人圍著人家孤兒寡母,逼著簽下股權轉讓協議。我沒說錯吧?張?」

  不遠處的張面色灰敗,但仍不改硬漢本色,他往前橫跨一步,昂首道,「當家的沒說錯,這事兒確實是我帶人做的。」

  「嗯。」李天畤又把目光看向了祝磊和付爾德,「張敢作敢當,二位有什麼話說?」

  「去你麻的!」運氣很久的良子終於控制不住,抄起桌的酒瓶子沖了過來,當他面對李天畤冷的嚇人的目光時,動作微微一僵,便見兩道黑光從桌面激射而出,噗噗兩聲,分別鑽入良子的左右肩窩,此時,離得近的人才看清楚那是一雙筷子。

  「做人不講原則,盲聽盲從,簡直不知死活!」李天疇直視著驚駭不已的良子,緩緩站起了身,「自棋牌室相識,本以為你是個率性豪情的漢子,但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李天疇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目光所至無不心驚膽戰,最後停留在付爾德身,「裕興的發展已經偏離了叔的期望,付大老闆居功至偉,不想說兩句麼?」

  「我,我……我只是想咱的發展快一點,難得的際遇,不抓住可惜了……有些事情不太好,我們也是想過事後彌補的……」

  「巧言令色,發展快是讓你為所欲為麼?」李天疇說著話,突然身形晃動,一道殘影划過,眾人眼睛一花,只聽得付爾德身邊的安永祥大聲驚叫,李天疇手裡已經多了一部手機。

  「真是稀了,做賊的居然要報警?」李天疇擺弄著手機,滿是譏諷的看著安永祥,對方的手腕已被他卸脫臼了,疼的滿頭大汗在椅子直哼哼。

  「當家的,這話太重了吧?裕興是正經的實業公司,不好一棒子全都打死吧?」祝磊眼看局面難以收拾,在場的人又都不敢輕舉妄動,想都不用想,李天疇此次有備而來,內保、對外通訊之類恐怕早被其控制,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說話。

  「祝大老闆可真會偷換概念。」李天疇踱著方步又施施然坐回到適才彭偉華的位子,隨手抓起一片西瓜塞進嘴裡,忽然伸手一指安永祥,「我說這人是賊!何曾說過整個裕興?」

  「你,你血口噴人!」安永祥大叫。

  「凱源是個什麼東西?磐石又是個什麼玩意兒,你當我不知道麼?」李天疇抬頭再看向祝磊,「此人處心積慮,許下那麼多好處,真為了裕興的發展麼?」

  祝磊一下張口結舌,只好把目光轉向了付爾德,老付眼下被嚇得只知道渾身篩糠,哪裡還有勇氣再來分辨。

  「也罷!貧道與裕興的緣分已盡!」李天疇揮手將幾張紙拍在了桌子,「良心債簽字畫押,如有再犯,我必來收債!」說著話,他伸手虛點彭偉華、祝磊和付爾德三人,「都寫大名。」

  祝磊面如死灰,付爾德抖得更加厲害,而彭偉華則一臉鐵青,張口罵,「我寫你瑪!有種你今天辦了老子!」

  「這可由不得你!」李天疇冷笑一聲,抬手扣住了彭偉華的手腕,變戲法一樣摸出了一支鋼筆,強摁著對方的手在『良心債』簽下了大名。

  整個過程,彭偉華都在掙扎大叫,幾乎罵出了所有惡毒的言語,但是鳥用沒有,放眼滿場的人,哪個還敢再觸霉頭?

  「你也嘗嘗什麼叫做持強凌弱,爽吧?」李天疇哈哈大笑,一把推開彭偉華,扭頭瞪著祝磊和付爾德,「你們二位也想如此?」

  「祝磊不服!」祝磊此刻方顯梟雄本色,如此不堪,真殺了他還難受,怎肯輕易范?

  「貧道可沒有跟你商量,蔡家園的時候,你早應該想清楚了。」李天疇忽然起身探臂,動作快的讓祝磊根本無從躲避,如法炮製之下,祝磊的大名便也躍然紙。

  剩下的付爾德,哆嗦了好半天才拿穩了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立據畫押,終身有效。」李天疇收起紙張,長身而起,「還有,若董輝內人和張老闆有任何意外,貧道可是要照單收債,切記!」言罷,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飄然而去。

  「轟隆」一聲,還在驚愕的眾人嚇了一跳,會議大廳的主桌如同散了架一般四分五裂,塌倒在地,菜餚、果汁、酒水潑灑的到處都是,這才想起李天疇剛才一拍之力是何等的駭人。

  「啊!」彭偉華的手臂好容易恢復自由,便像是要瘋了一般的撲向大門口,明知遠非李天疇的對手還要追出去,豈非腦子秀逗了?

  其實不然,他此次在眾人面前丟盡了顏面,被視為恥大辱,哪有心情再待下去?借發怒裝瘋避開一時,也是權宜之計。

  蠶豆和張扶著良子去治傷,眾人也垂頭喪氣的紛紛離去,偌大個宴會廳只剩下祝磊、付爾德、謝大寶和安永祥。

  祝磊此刻的心情糟糕的難以言表,渾身顫抖不已,他預料到後果不好,但遠沒想到李天疇行事會變得如此狠辣,這讓他在裕興數年來樹立的威信蕩然無存,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他忽然一片迷茫。

  而付爾德似乎還沒回過味兒來,呆呆的坐著兩眼發直,若不是謝大寶呼喚,他還在遊魂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