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無意之局

  李天疇一把提起了伏在草堆里的那人,正是袁華,他呵呵一笑,這回看你有教訓不。草叢隱隱透出飯菜的香味,他用鼻子嗅嗅,很快在不遠處發現一個大包,不用問,自然是袁華剛剛採買的飯食。正好一手一個拎著回屋。

  袁華悠悠轉醒,感覺頭疼欲裂,伸手一摸額頭,腫起老高,輕輕觸碰之下竟有一種zhēn cì般的痛楚。他嘶了一聲,立刻開始咒罵李天疇,回想昏倒前那恐怖的一擊,他心有餘悸,自然不敢罵出口,只是反覆不斷的在腦海里排列各種惡毒的詞彙。

  耳邊傳來不大的鼾聲讓袁華怪,這是啥時候了?什麼人在睡覺?他舉目張望,雖然周圍漆黑一片,但勉強能分辨景物的輪廓。自己置身在一個沙發墊,依牆斜躺著,離腳邊不遠處,一個黑影躺在兩個拼起來的板凳,鼾聲出自此人,從體型判斷應該是李天疇。

  袁華頭部斜前方兩米多的距離沈鳴放靜靜的伏在地,一動不動,看樣子好像也睡著了。只是安靜的出,連呼吸都很細微。

  怪不得出門前天花板吊著的人肉粽子不見了,難道這小子已經招了麼?袁華不得其解,正想掙扎著坐起來,突然耳邊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聲響,像是衣物間的摩擦,和李天疇的鼾聲格格不入,反而容易分辨。

  袁華本以為是二人睡覺翻身或者肢體無意的擺動,但仔細觀禪片刻,兩個傢伙誰都沒動過,除了李天疇的鼾聲以外,安靜的很。輕微的嚓嚓又響起,只是幾下便沉寂了,但這回袁華判斷出來聲音來自沈鳴放,他好心大起,於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緊了對方。

  果然,聲響再次傳來,袁華發現對方的身體竟然輕微的抖動了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做夢還是受傷了?可惜只能看到對方的後腦勺,他不甘心的想轉動一下脖勁,以便更好地觀察,突然沈鳴放又抖動起來,這次的幅度較大,好像還在刻意的壓制著聲音。

  袁華突然明白,沈鳴放並沒有睡著,而且正在試圖解開身的布條。呵呵,邪門了,這孫子挨整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老子倒要瞧瞧這個熱鬧。他又把目光投向李天疇,依然酣睡如故,連姿勢都沒變過。我草擬大爺的,不至於如此放鬆吧?

  又是數次的抖動和悉悉嗦嗦後,沈鳴放緩慢的扭身平躺過來,然後停止了動靜。袁華這才發現綁在這廝眼框的布條已經脫落下來,雙目睜的大大的,在黑夜居然發出淡淡的螢光。袁華暗暗稱,這老王八前世是野狗麼?他連忙眯起了眼睛。對方似乎是在觀察,片刻後兩個臂開始扭動,試圖掙脫束縛著的布條,節奏和幅度都不大,顯然是在壓制聲響。

  袁華傷神了,這個李天疇是真的睡熟了還是故意的?不過聽呼嚕聲倒是不像偽裝,畢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但尼瑪的,這種情況下是叫醒這傢伙呢?還是啥也不干?還挺難取捨,呵呵,似乎冷眼觀察更符合任務目的。

  在袁華的注視下,沈鳴放的兩隻手臂終於獲得了自由,並且將一隻手高高抬起停在半空,像是活動筋骨,又像是在試探。這樣的試探動作反覆做了好幾回才收手,袁華則暗罵了一句,「老幾把。」

  接下來的事情對沈鳴放來說輕鬆很多,在儘量壓制聲響的情況下,他迅速解開了綁在身的其他布條。嚯的一下坐了起來,這回的膽子似乎大了許多。

  袁華再看看李天疇,他也動了一下,用手揉了揉鼻子,鼾聲驟然停止。這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卻把沈鳴放嚇得不輕,筆直的坐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像一具剛詐起的殭屍。但僅僅是一小會兒,李天疇的鼾聲再次響起,『殭屍』也算鬆了口氣,開始緩緩的擺動腿部準備站起。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袁華由好變得興奮,心裡忍不住在想,這兩個二百五要演一出啥戲呢?

  沈鳴放終於站了起來,並很小心的向前邁了一步便停了下來,看看李天疇之後才開始挪動第二步。尼瑪逼的太謹慎了,這回袁華都開始佩服沈鳴放了。

  離著李天疇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但沈鳴放足足挪動了六七分鐘,可謂小心到了極致。袁華忽然擔心起來,沈鳴放萬一對李天疇突下殺手,自己的能耐未見得能及時制止,這他媽的倒是要擔一定的風險,他忽然沒有了看熱鬧的興趣,全身的肌肉頓時緊繃起來。

  恰恰在這個時候,李天疇單手張開,翻了個身,竟然完全將後背暴露給了對方,袁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草,這下子玩大了吧。但怪的是沈鳴放並沒有急著動手,他似乎在猶豫,又好像在尋找什麼。片刻後才伸出左手慢慢摸向李天疇的褲子口袋。

  袁華告誡自己不能再猶豫,慢慢抽出了腰間的bǐ shǒu,但在沈鳴放的手快要觸及到李天疇的褲兜時,突然一聲「草擬二大爺」的夢怒罵猶如霹靂一般,嚇得沈鳴放雙腿幾乎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差點坐到地。而袁華也被驚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李天疇卻只是翻了下身,嘴裡咕囔了兩句又昏昏睡去,片刻間便傳來了鼾聲。沈鳴放則在一旁還了半天魂,才稍稍壓住心的驚駭,再仔細瞧瞧一旁臥著的袁華,不禁暗呼萬幸。他改了主意,絕不在此地逗留一秒鐘,他試著活動了一下已經站的僵硬發直的腳腕,躡手躡腳的摸向了門口。

  袁華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李天疇,還他媽睡?好好,老子算是服了你了。眼見沈鳴放已經閃身出了門,他再也躺不住了,唰的一下坐起身,準備追出門去。突然間眼睛一花,袁華感覺腳邊的凳子突然一空,一個黑影已經生生的堵在面前,對方的面龐離自己僅僅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噓。」李天疇伸出食指豎在嘴唇邊。

  「媽的,你這樣搞法子,老子真把你當鬼了。」袁華壓低了聲音,偷偷收回了因條件反射而差點刺出去的bǐ shǒu。

  「你的反應不慢嘛。」

  「真要捅到你身,我可不負責。你這樣讓他跑了?」袁華小得意一番。

  「讓他跑遠點,這王八蛋賊精。」

  「我暈了多久?這都幾點了?飯呢?」袁華自然明白了李天疇在故意做局,但他忽然感到腹飢餓,想起來了自己買回來的飯食,愈發餓的難受。剛才好加cì jī,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現在不同了。

  李天疇很不自然的笑笑,「現在還不到十點種。飯嘛,當然都吃了。」

  「都吃了?!」袁華瞪圓了眼珠子,幾乎要咆哮了,「我買了三份啊,你他媽都吃了。」

  「噓,你叫喚個啥?老子今天幹活累了,多吃一份兒不行嗎?」李天疇一把捂住了袁華的嘴巴,「那邊還有半份,你隨便湊合點。那個老王八朝南跑了,不等你了。你吃完自便。」

  袁華氣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將李天疇生剝嘍,忽然手一緊,對方已經塞了個東西給他,「小電筒權當補償,你自己照著點亮啊,當心有鬼。」話語飄落在耳際,李天湊早已閃身出門了。

  「wǒ rì nǐ九族!」袁華怒不可喝,罵出了生平的絕罵。騰然間想起李天疇離開後,整個庭院剩自己一個人。本來干慣了追蹤、潛伏的工作,袁華從來沒有怎麼膽小過,但今天不知為什麼是心裡惴惴,尤其是李天疇的最後一句話特彆氣人。媽的老子豁出去了,袁華也顧不得剩下的那半份飯在哪兒了,一步緊似一步的衝出了房間。

  袁華剛才憤怒的喝罵傳出了很遠,不但李天疇聽見了,已跑出很遠的沈鳴放也聽見了。他本來已經放鬆的情緒,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怎奈腳下像灌了鉛一樣的邁不動步子,今天被李天疇折騰的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勁兒來,唯有豁出老命了。

  李天疇暗自發笑,知道袁華會跟出來,所以並未刻意隱藏身形。他兜里的手機里錄下了沈鳴放所謂的招供,不懷疑裡面的真實成分,但總感覺這個老狐狸還有話藏著沒說。反正晚也是閒著,倒不如設計一番,看看這個當年的沈老闆究竟跑向何方。

  袁華找的這棟陰森的二層小樓實在太偏,不知為什麼孤零零的離著居民區那麼遠,附近只有一個規模不大的五金廠,以及連接廠區的一條煤矸石路,其餘的基本都是荒地,雜草叢生,垃圾遍地。

  沈鳴放深一腳淺一腳的,實在跑不動了手腳並用,也不知掉摔了多少個跟頭,但他始終不敢掉以輕心,能不能活著走出這片荒地全憑一口氣,這口氣一直吊著有希望。

  荒地難走,但地形並不複雜,幾乎沒有高大的障礙物,以李天疇的夜視能力完全沒必要追的太緊,他不急不慢的始終和沈鳴放保持著較遠的距離,確保對方突然回頭也啥都看不見。而袁華的位置更遠,由於今天對李天疇十分的痛恨,所以並未及時追來。

  於是三人在這漆黑的夜幕下,形成了一個十分特的隊形,並且距離拉得老長,怪誕而又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