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是臨時改的,挺簡陋,面積也不大。參與審訊的共有三個人,除肖亞東外還有兩名你年輕的警員,看去應該是助手或書記員之類的。
李天疇被固定在了椅子,坐定之後他跟老肖對視了幾眼,剛開始的震驚和愧疚感似乎漸漸淡去,內心的不適應也隨之消失,但他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不知道該說些啥,諸如又見面啦,肖大哥你是愈發的神采奕奕,小弟我辜負了你的期望,現在可是王小二過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之類的,純粹扯淡、屁話。
短暫的沉默後還是肖亞東先開口了,「一晃幾個月了,沒想到咱倆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
李天疇沉默。
「好容易見回面,你不想跟我說兩句麼?」肖亞東觀察李天疇精神狀態略顯疲倦,暗想這傢伙近段時間恐怕也遭了不少罪,心裡有些不好受。
還是沉默,肖亞東輕嘆一聲道,「開始吧。」便緩步回到了座位。
左首年輕的男性警官翻開了筆記本,開始了例行性的問話,姓名、性別、籍貫等老一套。李天疇一一作答,張口來,想都不用想。
「4月29日晚七時許,你是否參與了東郊華路『康藝棋牌室』的打架鬥毆?」程序走完後,年輕警官問出了第一個有案情實質的問題。
李天疇側著腦袋回憶,「具體時間印象不深了,那天晚我去過『康藝棋牌室』,去找人。沒有參與打架鬥毆。」
「具體找誰?什麼目的?,有誰證明你沒參與打架斗惡?」年輕警官顯然不信李天疇的話,一連三個問題,步步緊逼。
「找的人叫吳天寶,他被bǎng jià了,後來知道已經死了。這些你們警局應該都知道。」李天疇心裡不高興,殺害吳天寶的真兇你們都抓住了,還問這些無聊的問題,拿人開心麼?
最可氣的是第三個問題,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我哪兒找證明人?心裡來火之下也不管肖亞東是否在座,他很不客氣的反問道,「有誰證明我參與打架了?」
「李天疇,請你端正態度,我在向你詢問案情經過,你必須老實交代,否則你應該清楚法律後果。」年輕警官的沸點很低,李天疇這麼一個反問他來了情緒,還順手一拍桌子。
冷眼旁聽的肖亞東微微一皺眉頭,似乎對這個年輕警官控制不住情緒不太滿意,但更多的是吃驚和陌生感。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李天疇的變化,這種變化竟然有那麼一點點令他心痛,一個樸實無華的年輕人現在看去怎麼像個社會老油條?
肖亞東控制住了自己本想打斷提問的舉動,他需要再觀察,原來熟知的李天疇究竟變成什麼樣了?在朝什麼方向變化?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他變化如此之大?
此時的李天疇竟然笑了,看著面前一臉憤怒的年輕警官,他忽然有些惡搞的將其與趙勇對,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的水平,老肖身邊的人不會這麼爛吧?才幾句話拍桌子,要按這麼,還是趙勇狠多了,當著我的面一腳將桌子踹翻了,真是小兒科把戲。
李天疇的這種態度很有挑釁的味道,至少年輕警官是這麼認為的,他忍不住又要發火,肖亞東很是時宜輕聲道「繼續吧。」年輕警官只得作罷。
「有目擊者稱你當晚並非一個人去棋牌室的,同行的有幾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一個人,他是我師傅,我打工車行的師傅。」李天疇點點頭。
「他的真實姓名是不是叫彭偉華?外號墩布?」
李天疇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實在沒想到彭無賴還有這麼個外號,太拉風了,怪不得整天穿個風衣顯擺,真像墩布,怎地以前從未聽說過呢?
「老實點!你這是什麼態度?回答問題!」年輕警官怒不可喝,又拍桌子了。
「對不起警官,我師傅是叫彭偉華,他怎麼還有這麼個外號?」李天疇依然忍不住笑意。
「是我問你呢?還是你問我?我看你這是故意擾亂審訊工作,為自己尋找狡辯理由拖延時間。」
「沒有啊,我真不知道他的外號,是剛才你說的。」李天疇一臉無辜。
「你……」年輕警官拍案而起,卻突然發現自己一時竟沒詞兒了。
「你剛才在撒謊,據目擊證人和案犯交代,與你同行的人絕不止彭偉華一個,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問題。」肖亞東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個年輕警官還是某領導推薦的,才來沒多久。有點浮不要緊,可以慢慢*,沉不住氣也正常,誰讓他是新人呢,但是思維太僵化要命了,簡直是被李天疇牽著鼻子走。還特麼警官大學的高材生,老肖搖搖頭。
「的確是一個人,後來在棋牌室我師傅碰見幾個熟人,我都不認識。」
「說清楚是幾個人?是偶然碰見還是事先約好的?」肖亞東不動聲色,所提的問題卻全往要害掐。
「四個人。約沒約我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他們。」李天疇頭腦十分清醒,肖亞東才問了兩個問題,他大概了解了老肖的意圖。
肖亞東冷笑一聲,「後來棋牌室發生sāo luàn並演變成打架鬥毆,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麼?你師傅他們又在幹什麼?」
「剛才說過了,我找吳天寶。我師傅他們在打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來了很多流氓混混在門口打架。」李天疇避重輕,實在不行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不至於拖累彭偉華等人。
「你又怎麼知道吳天寶一定在棋牌室?你師傅陪你一塊兒去不會只為了打牌吧?」肖亞東往座椅後背一靠,很玩味的看著李天疇。
「我接到一個bǎng jià勒索電話,後來一查號碼,是公用電話,在棋牌室附近。我跟我師傅說了,他答應幫忙,他是本地人,我熟悉情況,最後查出來棋牌室還放gāo lì dài,所以我打算試一試。」李天疇這番話百分九十是實情,所以從邏輯也挑不出大毛病。
「還能查出來對方放gāo lì dài?很專業嘛。你們是怎麼找到地下一層的?使用暴力嗎?」肖亞東不為所動,步步為營,最後半句突然拔高了音調。
「沒有,棋牌室的服務生問我們要不要玩一些cì jī的,我們假裝需要,然後發現了地下一層的賭場。」李天疇這段時間被趙勇的各種高招反覆錘鍊,心理素質好的出,見招拆招,並不顯得慌亂。
「是你們還是你?前後矛盾證明你沒說真話。郝大鵬的受傷是誰下的手?」肖亞東不跟他廢話了,直接說要害。
「是我,我乾的。因為我發現了他們在賭博。」
「你在撒謊!你不是說沒有參與打架嗎?郝大鵬交待了打傷他的人叫彭偉華,綽號墩布,是耿老五涉惡團伙的重要成員。」肖亞東終於發怒了,他真沒想到李天疇會變成這樣,滿嘴胡話還編的十分順流,以前那個小戰友的樸實形象蕩然無存,他失望之極。
老肖調整了一下情緒,放緩了語調,「現在說說你的動機,為什麼要極力袒護彭偉華,掩蓋事情的真相?你和耿老五集團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沒有袒護誰,彭偉華幫我也是為了救人,這是真相。」李天疇知道自己的有些話漏洞多多,索性不瞎編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反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行。
「笑話,違法持有qiāng zhī,在公共場合開槍傷人,這些真相你怎麼不說?你怕什麼?救人做好事可以正大光明嘛。」肖亞東死盯著李天疇,目光異常犀利,而且語氣也逐漸嚴厲。
「我不怕什麼,但我遺憾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卻還是沒有挽回吳天寶的命。那一刻警察在幹什麼?」李天疇毫無懼色的與之對視,但後半句有點胡攪蠻纏了,可聽去也有些道理。
「混帳!你有事先報案嗎?你有記得當初取保候審時我對你的囑咐嗎?隨意揣摩、憑空猜想來表達對警方和社會的不信任,你這是什麼狗屁邏輯?」啪的一聲,老肖也拍桌子了。
李天疇冷笑著,「沒有事先報案是我的錯,但是那麼大規模的地下賭場存在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沒人看見?沒人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還有,那些放gāo lì dài的囂張橫行,四處作惡,也不是昨天才蹦出來的,報案管用嗎?」
肖亞東被氣糊塗了,他突然發現七拐八拐的,自己也被李天疇帶著跑,真是邪門了。不過薑還是老的辣,他稍稍調整了一下思路,平心靜氣了,「你說的一些社會現象我承認是存在的,但那是極個別、極少數的。絕不能成為你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藉口,大家都像你這樣的心態,社會不亂套了嗎?」
見李天疇閉口不語,肖亞東乾脆單刀直入,「與案情無關的話題,咱們扯淡到這裡。摸摸你自己的心窩子,如果知情,請告訴我你藏身在福山是不是一直和耿老五集團有聯繫?通過誰聯繫?他們的藏身地點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