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並不生氣,雖然是無心之過,但畢竟還是耍了周南一把。發發火也情由可緣。他呵呵一笑,搬了把椅子安安穩穩的坐在了床邊,「氣大傷身啊周隊,尤其你還在養傷,差不多行了。」
「別耍貧嘴,既然來了把情況詳細說說。」周南翻了個白眼,將身體向挪了挪。
「為了慎重,我決定親自去一躺,可是到了地方,才發現我那幾個朋友的臨時住所早已經沒人住了,距離有點遠,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李天疇將一天的過程概括成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雖然漏洞百出,但也只能這樣說。
周南愣愣的瞪著眼睛,「完了?」
「完了。」
「我說你小子到底願不願意干?這完了?你蒙我也得多編幾句呀,如果不願意干,昨天別答應我。」周南又急了。
「說實話,我還真不願意干,看在周隊一心一意為民除害的份,我才勉為其難。昨天我只是答應試試看,現在試過了,沒用。」李天疇根本不吃周南這一套,一通白搶讓周南七竅生煙。
李天疇突然耍橫是目的的,新聞媒體的傳播能量驚人,鬼知道自己的照片會不會被認出來?如果肖亞東有所反應,那麼速度會很非常快,不管是他親自來還是請福山警方協助,周南這裡是否會有些風聲呢?
運氣不太好,並沒有碰見劉強,權衡之下只能拿周南試探了。反正嘴皮子過癮之後挨頓罵也不掉一兩肉,這種方法的最大好處是成本可以忽略不計,而且不易被察覺。但他沒想到瞎貓還真撞了死耗子。
「呵呵,你還別來這一套。」周南怒極反笑,「現在你不干也得干,由不得你。」
「周隊又來威脅人了,我說過我討厭威脅。」李天疇冷哼一聲,並不鳥他。
「不是威脅。」周南搖搖頭,「你以前在sz幹過啥,我本不想計較,但沒有辦法,你這一做好事,名氣太大,有老相識要找你,我攔都攔不住。」他說著揚了楊手的報紙。
李天疇立刻明白了周南話的弦外之音,老肖果然看出來了,而且行動正如他想像的那樣迅速,如果不出所料,周南這裡已經收到了協查通告。
「怎麼樣?李天疇同志,你於200×年元月12日因涉嫌防衛過當被市局xíng jǐng隊羈押協助調查,當月15日取保候審,期限是一年。你目前還在這個期限內。現在是不是很怪,肖隊怎麼還沒有親自找門?」周南的語調僵硬,但神色卻隱隱有一絲得意。
「不怪,肖隊也好,周隊也罷,不都一樣嗎?」李天疇沒想到自己這一撞竟然真的撞到了槍口,此刻他已經萌生了隨時跑路的打算。
「你千萬別想著跑路,因為你牽扯的事情並不大,不值得。」周南的語氣突然緩和了不少,他雖然性子急,火氣大,但也是個人精,干刑偵工作這麼多年,早練一副火眼金睛,從李天疇神態的變化,周南立刻判斷出他心所想。
李天疇笑而不答,你說事情不大不大?你當老肖是吃乾飯的?他暗暗思考著脫身之策,門外兩個人,再加屋裡一個半殘廢,自己全身而退的把握性很大,算對方有槍又如何?唯一要考慮的是不要傷及無辜,跑跑的乾脆點吧。
「我和肖隊通過電話,他很欣賞你,甚至對你的期望很高。你捲入四月份發生在東郊的黑幫火拼案也是有原因的。他很清楚,偵破方向並不是你,只是希望你把事情說明白。所以我說問題不大,你千萬要冷靜。」周南敏銳的覺察到李天疇要動了,隨時可以暴起傷人。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周南卻很了解李天疇的性格,吃軟不吃硬,而且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如果李天疇出手的話,這裡沒有人可以攔得住。所以他儘量緩和語氣,甚至是給他寬心,這些並不是假話、套話,雖然是形式所迫,但也是周南的肺腑之言。
其實很早他拿到了李天疇的全套資料,並且下午還和肖亞東有過詳細的電話溝通。兩人對他的看法倒很一致,一個優秀的小伙子,身處底層社會,卻堅韌不拔,雖然有時會意氣用事,但年輕人有些血性也很正常。只是他的運氣實在不好,打工半年接連捲入重大刑事案件。儘管如此,也不影響二人對其品質的判斷。
欣賞歸欣賞,需要歸需要,但辦案是講原則的。肖亞東準備對李天疇實行強制措施並帶走調查,理由很充分,本也無需跟誰商量,但周南卻出乎意料的強烈反對,因為在這個節骨眼對他來說實在太難受了。
他這段日子很不好過,而且處在非常關鍵的時期,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拿下孫拐子,那麼扳倒他身後的保護傘無從談起,自己付出的努力也將前功盡棄。
案情處在進退維谷的時候,身邊可信任的人不多,打開突破口必須要用非常手段,他急需外力幫助,李天疇是非常合適的人選,這也是基於對其人品的判斷。
當然,老肖不容易敷衍,周南曾經和他共過事,非常了解這一點。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請示老領導,因為偵辦重大案件,李天疇需要滯留福山協助調查,儘管理由含糊,反正是要和你老肖搶人了,這麼回事兒,死馬當活馬醫吧。
沒想到的是,一番折騰之後,肖亞東竟然作出了有條件的讓步。對於周南來說,這是很冒風險的事情,如果案子破了,他還要負責將李天疇完璧歸趙,可如果破不了,他得全部兜著。這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箭在弦,總要一搏。
但眼下的情況讓周南出乎意料,李天疇並不好控制,而且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還有更多的隱情。如果這時候讓李天疇脫逃了,那自己也完蛋了。
「和肖隊進一步的溝通結果是你需要留在福山一段時間,他同意我的建議。」周南乾咽了一口吐沫,只希望能夠讓李天疇的情緒儘快平復。
李天疇聞言,緊繃的神經果然慢慢放鬆,他沖周南點點頭,「之後呢?」
「結束後,你還是要被請到市局xíng jǐng隊。」周南一揚眉毛,「這也是底線,所以我不能騙你。當然,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也是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到老肖那裡走一趟?」
「沒錯。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誰不犯錯,把事情說清楚不完了嗎?這樣日後你也輕鬆許多。老肖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有數。」周南很少會這樣的苦口婆心。
李天疇再一次沉默,他並非懼怕肖亞東,實在是從感情不願意見這個老大哥。退一萬步說,自己摻和的事情如何能說的清楚,周南不懂,肖亞東也不懂。
突然李天疇兜里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抬眼一看,周南正在注視著他,索性按下了接聽鍵,「喂,乖徒兒,找師傅有事兒?」電話那頭竟然是彭偉華老不正經的嬉笑聲音。此時接到他的電話,李天疇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有事兒,我等下打過來。」李天疇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草,你搞得像guó wù yuàn總理一樣……」彭偉華還沒抱怨完,電話被掐斷了。
「你那個朋友?」周南雙眼放著光。
「是的。」
「你打算怎麼辦?」
李天疇站起身,長出了一口氣,「合作繼續。」
回答的如此痛快,到讓周楠有些意外,「你信任我?」
「像你信任我一樣,這樣才能合作。」李天疇伸了個懶腰,「我繼續工了。」說完轉身出了病房。
周南坐在病床滿手心的冷汗,他暗嘆這個小伙子冷靜的可怕,剛才如果談崩了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自己也見過不少牛逼的人物,卻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看來老肖所言非虛。
讓李天疇沒有想到的是,病房的走廊里不知何時站滿了警察和便衣,一個個神情緊張的盯著他。李天疇停住身形冷笑一聲,「周隊,晚開茶話會呀?」
周南臉一紅,大聲嚷道,「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