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注意到工棚里並沒有李德勝的身影,心裡感覺不對勁兒,忙問二琨。
二琨撓著腦袋在門口張望了半天,傻眼了。他嘟囔著,剛才還看到李德勝從伙房裡出來在外面和幾個人蹲著吹牛,一個沒注意不見了。
李天疇點點頭,拍了拍二琨的肩膀示意沒事兒了,然後拎著三份泡沫盒子的盒飯去了伙房。這三份飯還是嚴得法出的錢,連老冬瓜和他媳婦都捎帶了。
老冬瓜已經不躺著了,正和他媳婦忙的滿頭大汗,看樣子在收拾東西。發覺李天疇走了進來,老冬瓜明顯吃了一驚,他慌忙從褲兜了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掩飾著緊張的神情,「來啦兄弟?呃……坐,坐,那個……抽菸。」
李天疇注意到老冬瓜拿煙的手在微微顫抖,而他媳婦倒是挺直接的,表情沒有任何掩飾,瞪著兇狠的眼睛,對李天疇充滿敵意和警惕。
李天疇微微一笑,裝作沒看見,很大方的伸手接過香菸,「還沒吃呢吧,得法叔讓我給你們捎的。」說著,他晃了晃手的塑膠袋。
老冬瓜咽了口吐沫,乾笑著,「嘿嘿,嚴頭還記掛著我呢,謝謝啦。哎呦,你看,連我媳婦的都有,多少錢?」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咕嚕嚕的叫喚,看來是餓壞了。
這麼著急的收拾啥玩意兒呢,連吃飯也顧不?李天疇的疑問在腦海邊一閃而過,表面卻不動聲色,「三份二十一塊,記老嚴帳。」他大大咧咧的將香菸夾在了耳朵,「先吃飯,再抽菸。來來,一塊兒吃。」
「你看……這地方,呃……」老冬瓜左顧右盼,一臉的為難,似乎並不想留客。
「沒關係,蹲地。咱們什麼時候講究過?一塊兒吃熱鬧。」李天疇並不理會老冬瓜的表情,打開塑膠袋將盒飯取出分發。
見李天疇已經先蹲下了,老冬瓜實在沒脾氣,他也確實餓了,接過盒飯打開蓋子吃,猛扒拉了好幾口,才扭頭沖自己的婆娘喊道,「愣啥呀,吃啊。」
一臉戒備的啞女慌忙點頭應著,也蹲在了地開吃。李天疇偷眼觀察老冬瓜身後的包袱,雖然一直被他的身體遮擋的較嚴實,但他還是能透過一角看出來是被褥之類的生活用品。
「老冬瓜,這飯菜味道咋樣?」氣氛有些沉悶,李天疇挑起了話頭。
「嗯,嗯……好吃。」老冬瓜滿嘴的飯食,忙不迭的點頭。
「呵呵,我看也一般,起你的手藝還差點火候。」李天疇笑嘻嘻的話語帶有一點調侃的味道。
老冬瓜只管點頭扒飯,有些魂不守舍,李天疇猜到了其的古怪,但是不敢確定。他略一思考,「聽說你和得法叔是親戚,應該住一個村吧?」
這句話問的像是在拉家常,但對此時的老冬瓜來講卻有些突兀,他的臉色頓時一變,手的方便筷也停了下來,看著李天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揣摸不透對方是否猜到了什麼。
「呵呵,出門在外打工不容易,還是在家好啊。」李天疇故意無視老冬瓜表情的變化,自顧自的感嘆了一句,還搖著腦袋很是無奈。
這樣一來,老冬瓜更是一腦袋漿糊,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又含糊著點點頭。
「我有個老鄉在外面打工,因為闖了禍不敢回家,現在只能四處漂著,家裡人還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說起來難受啊。」李天疇這是在說自己,話一脫口而出,心裡也是一片黯然。
但是老冬瓜聞言卻大吃一驚,一口飯嗆著了,老臉漲得通紅,不停的開始咳嗽。好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直到此時,李天疇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不動聲色的吃完飯,看看老冬瓜依然沉默,並沒有想要溝通的意思。看來也不能逼的太緊,李天疇點著煙告辭離開。
李天疇在工棚里叫出了二琨,讓他盯著伙房,自己直奔嚴得法的小屋。不知道受了李德勝的什麼蠱惑,老冬瓜看來今天晚要跑路。現在李德勝暫時沒了人影,基本斷定所謂的食物毒和李德勝脫不了干係,至於老冬瓜有沒有參與其還說不好。
嚴得法聽了李天疇的分析判斷,臉色十分難看,他實在難以置信老冬瓜會萌生跑路的念頭,既是親戚,又跟了自己這麼久,這種背叛的滋味顯然不好受。要不是李天疇攔著,老嚴立刻要喊人去捆老冬瓜。
「那咱現在怎麼辦?」嚴得法心煩意亂,一時間自己也沒了主意.
「盯著他,晚抓現行的,這樣他容易說實話。而且咱倆抓,別讓其他人知道,這樣對大家都好,畢竟老冬瓜和這事兒有沒有關係還兩說。」李天疇考慮的較周全。
給老冬瓜保密,是顧全自己的面子,嚴得法自然連連點頭。心暗贊李天疇心思縝密,處事的老到。
「還有,關鍵人物是李德勝,他是啥時候來工地的?」李天疇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明顯小看這個人了,
「從個東家開始跟著我,一直跟到這兒來的。他和我也算是老鄉,只不過不是一個村的。還真沒想到這個王八蛋這麼歹毒,你說他這是為啥?」這是嚴得法氣憤不已,這是他第二個想不通。
李天疇聞言,感覺有些不對頭,本以為按李德勝的品性和人緣,應該和這裡的人瓜葛不大,幹完壞事後溜之大吉也在情理。但沒想到他也是老嚴的老鄉,如此一來和自己原來的設想有區別了。他腦子裡反覆盤算著,不由的喊道,「啊呦,不對。」
嚴得法嚇了一跳,「啥不對?」
「咱今天晚還不能這麼幹。」李天疇皺著眉頭,仿佛有些下不了決心。
「到底是啥?快說呀,這不是急人嗎?」
「得法叔,我覺得咱得冒把險。讓老冬瓜先跑了再說,別攔著他,我感覺這李德勝還會再回來。」李天疇的語氣猶豫,不是太肯定,嚴得法聽得更是一頭霧水。
「這是啥意思?」嚴得法琢磨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
「我是這麼想的,首先老冬瓜不太可能投毒,他自己是廚子,還能幹這種明顯被人懷疑的事兒嗎?而且退一萬步說,不管老冬瓜有沒有投毒,如果他連夜跑路了,給大夥留下個啥印象?心虛呀,這叫畏罪潛逃。
「老冬瓜真有那麼傻嗎?可他偏偏要選擇跑路,這說明一定是聽了什麼人的話,被嚇住了。」李天疇對這一點倒是十分肯定,而且分析的較清楚,老嚴連連點點頭。
「如果老冬瓜真跑了,對誰有好處?肯定是真正投毒的人,也只有這個人才會去嚇唬老冬瓜,這等於是找人給他頂包。這個人如果他是李德勝的話,那基本對了。」
「對啥了?不懂。」嚴得法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咱下午回來的時候,你記得那兩個調料罐不見了嗎?」李天疇提示一句。
嚴得法點頭,「這事兒是有點怪。」
「有兩個可能,一是啞女做賊心虛將罐子扔了;第二種可能是那個真正投毒的人已經發現我去過伙房。所以趁大家看熱鬧的時候將罐子偷走了。我覺得後一種的可能行很大。」李天疇突然有點興奮。
「這一招的用意很明顯,是要嚇唬老冬瓜,甚至可以明確告訴老冬瓜工地已經有人開始查他了。出事兒後,你二話不說綁了他,再加我又在下午突然找他,而且還反覆告訴他不要將我倆的談話告訴別人。你要是老冬瓜,你會怎麼想?」
嚴得法似乎有點明白了,脫口而出,「大難臨頭,呆不下去了。」
「對!」李天疇一拍巴掌。
「我的老天,看李德勝那個慫樣,他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鬼心思嗎?」嚴得法吃驚之餘,仍有想不通的地方。
「那不一定,如果背後有人教他這麼幹,也是能說的通。」李天疇進一步解釋,「而且我現在明白了一件事兒,午大家吃的同樣的飯,為什麼有的工友毒深,有的人毒淺,甚至跑兩趟廁所沒事兒了。」
「哦?說說看。」嚴得法愈發吃驚李天疇的腦瓜,這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因為問題很可能出在伙房裡的水。我問過老冬瓜,洗菜、做湯用的是同一桶水,是李德勝幫他拎的。這個傢伙摳門的很,平白無故的幫伙房打水,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所以午喝湯的人毒深,沒有喝湯的人毒淺,那兩個調料罐應該沒有毒,水桶才是關鍵。」李天疇一口氣說完了他的分析,語氣越來越肯定。
嚴得法沉默了,儘管他聽明白了李天疇所說的話,但腦袋裡還是有些混亂,半響才緩緩道:「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李德勝知道老冬瓜順利的跑了,那麼他還會回來;相反,老冬瓜如果沒跑掉,那他不會回來了。」
李天疇點點頭,「是這麼個意思。咱要逮住李德勝,挖出他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