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團

  老冬瓜點點頭,沒吱聲,這時二琨已經端了一缸子水過來。 李天疇拍拍老冬瓜徑直去了不遠處一間用竹坯子搭建的棚子,那裡是是工地所謂的伙房。

  棚子裡應該還有一個聾啞的年婦女,是老冬瓜的婆娘,平常不怎麼和大夥交流,在老冬瓜的『yín wēi』下只管幹活,此刻不知去哪兒了。李天疇在裡面稍微轉悠了一下,便在鍋台旁的破木桌看見了許多調味料。

  髒兮兮、布滿油膩的瓶瓶罐罐的還挺多,其一個透明的圓盒子裡盛的半透明的白色細小顆粒,應該是鹽或者糖,另外一個圓形罐子裡也是類似的東西。李天疇懶的分辨,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撕成兩半,然後將兩個罐子裡的東西分別倒出一些包好,做了記號揣進了兜里。

  走出棚子,老冬瓜正向這邊看過來,神神叨叨的眼神像做賊一樣。李天疇笑笑,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從早到你晌午做飯這段時間,都有什麼人進過棚子?」

  老冬瓜一愣,張著個大嘴,搞不清楚李天疇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別擔心,我是隨便問問。」李天疇拍拍老冬瓜的肩膀,故意抬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嘴裡喃喃自語,「一會兒要跟得法叔說說,不能把人老這麼捆著。」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老冬瓜咽了口吐沫,「你啥時候能見到嚴頭?」

  「說不準,他一會兒喊我去幫忙哩。」李天疇心裡壞笑著。

  「這午吧,我和我媳婦都在,額,這是沒跑的。還有是你師傅來過,站門口喊快點開飯,跟催命似的。等等,前面還有猴子來過,麻痹的偷我一根黃瓜。哦,還有,瞧我這記性,德勝午還幫我拎了桶水……」老冬瓜羅哩叭嗦的回憶著。

  二炮、猴子,嗯,居然還有李德勝,李天疇在心裡默念著,嚯的一下站起身來,「水桶在哪兒,你都用了?」

  「啊,洗菜來著,連洗菜帶做湯用了大半桶。」老冬瓜扭捏著老臉,難為情的點點頭。這麼多人吃的菜居然只用半桶水洗,還帶做湯的,真夠他媽……的。

  李天疇二話不說又跑回了伙房,找到了老冬瓜說的那個紅色的塑料桶,但失望的是裡面已進沒水了。他有些不甘心,蹲身將桶傾斜著,還好,剩點底子,他趕忙在屋裡隨便找了個空的可樂瓶子,將僅有的一點底子倒進瓶子裡蓋好,也揣褲兜里了。

  「不對呀,桶里沒有水呀?」李天疇返回,又蹲在了老冬瓜身邊。

  「不可能,我咋會記錯呢?明明還剩小半桶的。」

  李天疇暗暗點頭,不再和老冬瓜糾纏這個問題,「對了,沒見著老嫂子啊?」

  「吃過飯賣破爛去了。」

  「哦,我要去得法叔那兒了,回來之前,剛才咱倆的話可千萬別跟外人說。」李天疇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狀。周圍除了二琨之外沒有別人,從直覺講,二琨是信得過的人。

  老冬瓜一臉迷茫的點點頭,李天疇返身走進了工棚,隨便掃了一眼,李德勝不在,剛才抬人的時候表現的挺積極,還一塊兒跟著去醫院了,回來沒見著人。

  李天疇在裡邊找了把破傘給老冬瓜頂著,回頭又沖二琨吆喝了一聲,「一會兒多給他喝點水。」便飛速離開了工棚。

  很快,李天疇再次出現在縣醫院急診室的大廳,此刻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公司的人都已經回去了,偌大的廳里沒有幾個人。嚴得法還沒有走,正和幾個工友坐在一張長椅打瞌睡。李天疇心裡一暖,快步走過去。

  隨口和工友招呼了一聲,李天疇伸手拍了拍老嚴,嚴得法一驚,睜眼看見是李天疇,不覺有些怪,「你咋又回來了?」

  「得法叔,有點事兒,借一步說話。」李天疇小聲道。

  「啥事兒?不能在這兒說?」嚴得法有些不耐煩,好容易打個瞌睡,被這傢伙給吵醒了。

  「很急,老冬瓜讓我給你帶話。」李天疇看看旁邊的工友,只好順口瞎掰。

  「這王八蛋還有臉跟我說話?我他媽還沒收拾他呢?」嚴得法一聽火了,嗓門子一下吊的很高。

  李天疇一暈,暗罵自己蠢蛋,撒個謊都沒找對段子,趕忙解釋,「他暈倒了,暑了。」

  嚴得法聞言頓時沒了脾氣,畢竟是親戚,這要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好交代,他一下站了起來,「那還帶啥話呀?趕緊救人啊。」

  「沒事兒,沒事兒。已經好多了,現在用傘給他撐著呢。」李天疇藉機連拉帶拽的將老嚴弄出了大廳。

  「得法叔,還有這個重要的事情。」李天疇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紙包,扭頭看看四下無人,「你不覺得這回食物毒有些蹊蹺嗎?」

  嚴得法一臉警惕,剛才女老闆找自己談話,也是這麼說,還要求嚴格食品衛生,馬公司的人會去工地整頓,這樣也好,給那個老冬瓜一個狠狠的教訓,不過自己似乎也不大可能逃脫干係。

  這小子難道跟公司的領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按說不會,一個小小的民工,誰會認識他?老嚴同志心情鬱悶,這背後捅刀子的事兒傷不起。想到這裡他把眼睛一瞪,「什麼蹊蹺?把話話說清楚。」

  「我懷疑這次毒是有人故意使得壞。」李天疇也不繞圈了。

  「啊?!」嚴得法眼睛珠子瞪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為老冬瓜為省倆錢淨買的偽劣食品給大夥吃,根本沒有往更壞的地方想。「小兄弟,話可不能亂說啊?誰有這麼大膽子,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李天疇搖搖頭,「是不是亂說,把這東西交給醫院查一下清楚了。」說著,他打開了紙包,一小撮半透明的細小顆粒狀物體呈現在嚴得法面前。

  「這是啥玩意兒?」老嚴還是不明白。

  「從伙房拿的,有兩包,一包鹽,一包糖。你還記得剛才我問過醫生毒的原因嗎?亞硝酸鹽,私鹽,跟這東西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李天疇耐心的解釋,「而且我問過老冬瓜了,他是兩天採購一次,昨天加今天早大夥吃了都沒問題,偏偏午出事兒了。」

  嚴得法聽完,額頭斗大的汗珠下來了,「小兄弟,你是說真有人要害大伙兒的命?」

  「現在只是懷疑,檢查完知道了。」李天疇並不想嚇唬老嚴,但事關重大,一定要查清楚。「在查完之前,千萬不能和任何人說這件事兒。」

  老嚴此刻心裡敲起了大鼓,該不會是老冬瓜這shǎ bī害人吧?如果這樣,自己也逃不了干係,可這老王八蛋幹嘛要害人啊,老子是少他吃還是少他喝了?平時待他不薄,貪點、占點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他媽的……唉!「小兄弟,你是說老冬瓜他……」嚴得法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天疇很篤定的搖搖頭,「不會是他,應該另有其人。」

  老嚴已經被嚇得不輕,見李天疇如是說,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拼命點點頭,「那會是誰這麼缺德?喪良心啊。」包工程還能惹出這種禍端,早知道還不如儘早收手回家種地去。現在他終於相信李天疇告訴他工地還會出事兒的說法了,這小子神了。

  「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還是那幫孫子。」李天疇此刻也不得不安慰一下老嚴,至於是哪幫孫子,兩人都心知肚明。

  「那咱該咋辦?這樣下去我玩兒不起呀。」此刻老嚴似乎已經萌生了退意。

  「得法叔,你信我不?」李天疇十分認真的看著嚴得法。

  嚴得法被看得發毛,心的話,我老嚴信不信你不重要,關鍵是那幫人如此心狠手辣,根本惹不起,而且還看不見摸不著的,你一個嘴沒毛的憑啥對付他們。「小兄弟呀,你別怪叔心直啊,這幫子人摸不准路數,咱惹不起,大不了叔不幹了。」

  「恐怕現在來不及了。」李天疇冷笑一聲,他了解嚴得法膽小怕事兒,必須要把利害關係講清楚,當然小小恐嚇也是要的,「你是不幹了,假如公司追查,民工毒的屎盆子還是要扣到你和老冬瓜腦袋,跑是跑不了的。

  「但是如果咱們主動追查,揪出那幫人,那性質不一樣了。而且你在這個節骨眼不幹了,反而讓人覺得心虛不是?叔,你走南闖北的也是見過世面的,你可要考慮清楚啊。」

  嚴得法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覺得對面這小子簡直是個害人精、找事兒精。但人家說的句句在理,可不是這麼回事兒嗎,如果心裡沒鬼,你憑啥不幹了?老嚴心裡是十分的矛盾和糾結,這個難受。愣愣的半響沒接話茬。

  「叔,事情緊急。如果屎盆子真扣在腦袋不太好摘了,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你應該我還清楚,多的話我不說了。」李天疇說著佯裝要走。

  「哎,哎。等等,你去哪兒?」

  「回工棚收拾鋪蓋卷啊,我自個一人,大不了再找份工是啦。」

  「等,等等。」嚴得法乾脆一把拽住李天疇,喉嚨下蠕動,嗓子眼直冒煙,「你有把握不?」

  「沒有。」李天疇搖搖頭很乾脆,此時的嚴得法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只需要一個心裡安慰而已,但李天疇吝嗇的連這個也沒有給他。

  看著老嚴的一張苦臉,李天疇還是補充了一句,「但不試一下,更是啥也沒有。」

  「好,老子他媽幹了。」嚴得法咬牙、跺腳再加瞪眼,算是終於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