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此去風波起
凶人,還打聽我?
李衍眼神微冷,連忙掀開窗戶,「別急,進來慢慢說。「
小乞弓顯然嚇得夠嗆,爬進屋後,看李衍還不緊不慢給他倒水,頓時著急道:「大人,您快跑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放心,喝口水慢慢說。」
李衍面色平靜,將茶杯遞了過去。
這小乞弓也顧不上喝,連忙開口道:「我們在破廟煮飯,突然來了兩個惡弓,端翻了鍋,還向我們打聽龍泉驛的情況。」
「他們連您穿了什麼都知道,恩人是不是叫李衍?」
「沒錯。」
「那就對了,我們挨了頓打也沒說,但聽到廟外又來了一些人,說打聽到您在客棧,正在召集人馬,準備將您堵在這裡.—.」
「對了,他們還說什麼蜀王府的花紅.」
小乞弓雖然緊張,但說話也算有條理。
李衍則立刻猜出了原因。
蜀王府,對他發出了懸賞。
此事也並非沒有發生過。
蜀王府在江湖中,名聲也極其響亮。
和其他王府不同,這位蜀王近些年,似乎對江湖和玄門之事十分感興趣,甚至還組織過比武大賽。
一些旁門高手,也被其收入府中。
就在去年,有玄門淫賊潛入成都府,接連禍害十幾名黃花閨女,蜀王大怒,發布懸賞。
最終,這淫賊被江湖高手圍殺於城外。
一時間,傳為江湖美談。
想不到如今,自己也成了懸賞對象。
李衍沉思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塞在小叫花子手裡,沉聲道:「你很不錯,身處困境,卻能顧全同伴,謂之義。知我有難前來告知,謂之勇。將來必非池中物。」
「我漂泊江湖,顧不了他人,太重的東西你也接不住,這點錢你拿著。」
「將來的路怎麼走,只能靠你自己!」
沙里飛在重慶府救了個乞弓,出於同病相憐。
而眼前這小乞弓,同樣也讓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雖不至於討飯,但也曾沉入深淵,還有一堆人要護著。
恨過,怨過,卻從未放棄過。
小乞弓也不廢話,如抓住命運的枯草般,將銀子死死握在手裡,恭敬拱手道:
「恩公,我叫麼哥,大名楊天寶。」
說罷,就翻身跳出了窗戶。
這份身手,小的時候應該是練過。
李衍不清楚,這小乞弓曾經經歷過什麼,但卻能看到,對方從街上跑走時,腰杆子已挺直了三分看到小乞弓安全離開,李衍才轉身來到桌前,沉思了一下,繼續收拾行李。
不同的是,原本快要打包好的行李,又被他重新分散,進行整理。
常用的兵器法器隨身攜帶。
不常用的東西,則重新另裝。
他知道,自己暫時是走不了了。
無論什麼原因,如今已被蜀王府盯上,就必須改變策略。
他倒是能輕鬆擺脫隱藏,但為了花紅,蜂擁而至的江湖中人,說不定就會找到沙里飛他們。
而且,還會干擾兩邊正在做的事。
既然如此,便大大方方亮明身份,將所有的視線吸引過來,其他人也更安全。
咚咚咚!
房門再一次敲響。
外面傳來小二顫顫巍巍的聲音,「客-客官,東家喊我問你,還要住好多天哦?」
李衍眉毛一挑,「怎麼著,有錢不讓住,還準備趕客人走?」
「不不不,小的就是嘴多——」
小二嚇得不輕,驚慌失措往樓下跑。
李衍微微搖頭,隨即掐動法訣,側耳聆聽。
很快,下方便傳來兩人低語聲。
「唧個樣嘛?」
「東家,人家不得走。」
「他娘的,這不是要老子命嘛,萬一打起架來,我這客棧就遭殃嘍。」
「東家,上面那真是江洋大盜?」
「可不是嘛,聽說還把蜀王府的寶貝搶了。」
「那咋個沒看到官差來喃?」
「哪個曉得喲.」
聽到這些話,李衍啞然失笑。
客棧老闆收到消息,一點也不意外。
在這種驛站附近,他們算是消息最靈通的人,說不定已有江湖客前來打聽消息,甚至發出警告。
唯獨讓他奇怪的是。
都是江湖中人,並無官差上門。
蜀王府這是想做啥·
李衍心中疑惑,但手上動作卻不停,將行李收拾好後,背在身上,帶著斗笠推門而出。
見他下樓,掌柜的和小夥計立馬渾身僵硬。
「結帳,離店。」
聽到李衍口中說出這句話,掌柜的頓時大喜,連忙擺手道:「大俠住到我這小店兒,那是給臉面添光嘞,哪還敢找您要錢嘛?「
李衍微微搖頭,也懶得廢話,直接拍下幾錢散碎銀子,「哪裡能買馬?」
「大俠,車馬店就有,可是那邊」
不等掌柜的說完,李衍便揚長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店小二咽了口唾沫,「掌柜的,鑽山豹他們,不就在車馬店麼?」
「要你多嘴!」
掌柜的連忙擺手,「快快快,關門。還有,拿火盆子、柳枝水來,送送瘟神。」
「鑽山豹」這個綽號,江湖上很常見。
幾乎每個地方,都有一人被稱為「鑽山豹」,通常代表其勇猛且狡猾。
魯峰就是這樣一個人。
年輕時拜入「趙字門」,學的一手好拳腳,但脾氣火爆,把師兄給打了,又被逐出師門。
他也算光棍,乾脆拎起刀子,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要麼收錢殺人,要麼領花紅殺人,干起了吃葛念的買賣,漸漸的也闖出了名堂。
時至今日,他已籠絡了一幫手下,個個都是敢打敢拼的漢子。
只要錢給的足,無論是幫那些幫會搶地盤,還是打劫貨物,就沒他不敢幹的。
甚至還帶人上山,剿了一窩土匪。
「鑽山豹」的名頭,正是因此而出現。
蜀中江湖道上,也算是一號人物。
此刻,他帶著手下兄弟們,正躲在車馬店中。磨刀的磨刀,擦弓的擦弓,個個眼神陰冷。
「大哥,這趟買賣不好做啊.」
旁邊一名年長漢子,忍不住開口道。
「難做也得做!」
「鑽山豹」狠狠將刀插在桌子上,咬牙道:「一萬兩銀子,這機會半輩子都輪不到一回。」
說著,眼中滿是陰狠,「那人確實不好對付,該拼命時就要拼。」
「等過幾年,咱們兄弟年紀都大了,揮不動刀子了,錢也沒掙幾個,還不如趁著機會拼一把!」
「大哥」
正說著,一名小弟推門而入,臉上滿是緊張和激動,「那人往車馬店來了。」
「你看仔細了!」
「鑽山豹」一把拽住小弟衣領。
「看仔細了!」
那小弟咬牙道:「我親眼看到他從客棧出來,背著行李,像是要來買馬。」
「好機會!」
「鑽山豹」深深吸了口氣,「都埋伏起來,聽我摔杯為號,一起動手!」
一聲令下,眾人立刻隱藏起來。
有人拎刀躲在門中。
有人持弓站在二樓拐角。
甚至房樑上還站了兩人,兩手撐著大鐵網,上面掛滿了鋒銳的鐵鉤子。
這玩意兒,是衙門專門對付江湖中人所用。
「鑽山豹」一伙人從不講什麼江湖規矩,專門以多欺少,什麼好用用什麼,玩的很溜。
車馬店的掌柜和夥計們,則滿臉苦澀。
打壞東西賠錢,他們是想都不敢想,若是被波及丟了小命,那才叫一個倒霉。
可惜,被弓箭瞄著,也沒人敢跑。
沒多久,李衍便背著行李走來。
秋風吹過,捲起地上枯葉。
他抬起斗笠,眼神很是平靜,闊步走入車馬店內,微笑開口道:「掌柜的,我想買匹馬。「
「咯咯—」
掌柜的滿臉冷汗,話都說不出來。
李衍也不在意,左右瞧了瞧,來到馬棚前,眼神微微變冷。
忽律律!
幾匹老馬頓時受驚,甩著韁繩向後躲。
李衍看到後,頓時眉頭一皺。
這地方果然找不到什麼好馬,常年幹活拉重物,早已磨平了脾氣,稍露一點兒煞氣,就嚇的後退。
路上萬一出點事,能把他行李拉跑-
~~
就在這時,旁邊湊過來一個腦袋。
卻是一頭大灰驢,支棱著脖子,似乎要向他討食,好像被打過,兩隻眼晴一上一下。
看上去,就充滿智慧·
「哈哈哈。」
李衍樂了,摸了摸驢頭,「就你了,眼神不好,腦子不好,至少敢玩命。」
「多少錢?」
「客官,這驢子腦子不好使,是—-是要殺了吃肉的,不—不要錢。「
掌柜的哆哆嗦嗦,胡言亂語。
「多少錢?」
李衍牽出驢子,綁上行李,再次詢問。
掌柜的咽了口吐沫,「五,五兩銀子。」
「少了!」
李衍直接扔出一錠十兩銀子,隨後牽著驢,向龍泉驛外緩緩走去。
自始至終,沒人敢動手。
因為李衍走過的地方,夯實的土地全部下落半寸,露出深淺如一的腳印。
「大——大哥。」
旁邊一名小弟咽了口睡沫。
「格老子的!」
「鑽山豹」看著地上的腳印,狠狠了一口,「以後叫我鑽山驢。」
「小小年紀··這什麼怪物啊..」
龍泉驛外,李衍往驢嘴裡塞了根蘿蔔,隨後翻身騎上,悠哉悠哉在官道上晃悠。
車馬店的那些,不過是江湖下三濫。
若是殺人,還怕髒了他的手。
亮出一手後,往後來的自然是高手。
既已亮出身份,刀下豈能有無名之輩?
但讓李衍奇怪的是,這晃蕩了半天,怎麼還沒有人前來襲擊?
就在這時,龍泉驛有兩人快步而來,皆是暗勁好手,腳下發力,好似八步趕蟬,呼嘯而來。
「見過李少俠!」
不等李衍問話,二人便齊齊拱手。
其中一名漢子沉聲道:「我等乃黃陵派弟子,師父讓我等前來道一聲謝。」
「懸賞的事您不用擔心,那些人都被我們警告過了,不會來找麻煩。」
李衍頓時瞭然,微笑抱拳道:「多謝了。
「但在下有一事不明,蜀王府直接發令讓衙門抓我便是,為何還多此一舉,發出花紅?」
其中一名黃陵派弟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成都局勢有些複雜,朝廷派來了一位御史,四處找蜀王府麻煩。」
「有些事我不清楚,但師傅說過,蜀王府這『如意寶珠」,丟的有些蹊蹺,若是讓成都府衙門動手,估計怕查出些什麼,所以才放出花紅。」
「即便御史詢問,也能一問三不知。」
「還有,蜀王府養了不少江湖異人,我們雖然能擋住那些江湖客,但真正動手的,恐怕還是這些傢伙。」
「李少俠,成都兇險,還是儘早遠離為妙。」
「原來如此—」
李衍恍然大悟,心中覺得可笑。
他雖從未見過京城裡那位皇帝,但這一路上見過許多事,也看出了其手段。
開海派、地方派,佛道兩家,朝廷與地方-任何一家都不會允許獨大,肯定會有制衡之道。
皇家無情,連他親兄弟也不例外。
蜀王府這些年有些跳,皇帝雖然不說什麼,但那些朝中大臣敢來找麻煩,何嘗不是看到了皇帝心意。
若知道自己兄弟在找不死藥。
恐怕蜀王府,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兒,李衍拱手抱拳道:「二位,替我謝過黃陵派前輩。」
「等此事一了,定然上門拜見。」
說罷,便牽著驢子,悠哉悠哉往渡口而去。
他計劃乘船從沱江離開,沿途吸引視線,到了內江後,放出假消息前往宜賓,實則從陸路轉道,去沙里飛他們會合。
若是行程安排得當,正好能給沙里飛和王道玄他們,騰出足夠時間查找線索。
看著李衍晃晃悠悠騎驢離開,黃陵派的二人面面相,
「師兄,這人不是傻子吧,咱們說的都這麼明了,怎麼還不快跑?」
「胡說八道,人小小年紀闖出這麼大名聲,必有過人之處,說不定是另有想法。」
「算了,話帶到就行,咱們回去復命」
二人說話間,便一抖韁繩,策馬離開。
他們走後沒多久,一輛馬車便飛奔而來。
馬車內,畫著臉譜的漢子滿臉陰沉。
與此同時,李衍在龍泉驛附近露面的消息,也迅速向外擴散。
不知道的江湖中人四處打聽。
這李衍到底是何來頭?
而另有一些人,也向成都而來。
李衍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名聲,以為只是吸引蜀王府,卻不知自己已攪動暗流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