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灰僧的故事

  第465章 灰僧的故事

  「嘞位看官,今兒咱們不講那三國紛爭,也不提那水滸好漢,來擺一擺顯聖真君—」

  一張桌,一把扇,一方醒木。

  說書先生玩得是嘴上功夫,雖說是老段子,但一開口就仿佛有種魔力,將觀眾視線吸引l。

  李衍也有些異,異的是緣分。

  自從來到蜀中,似乎總能碰上與顯聖真君有關的事,或許真蘊含著不小機緣。

  「東家,您來了。」

  謝正遠剛進門,掌柜的就連忙上前。

  「帶了貴客來,找個雅座。」

  「樓上就有。」

  謝正遠在前面安排,李衍則左右打量。

  這茶樓年頭不短,青磚灰瓦,木構穿斗,外面飛檐翹角,堂內皆是竹製桌椅簡。

  雖是早晨,但前來喝茶的客人著實不少,三教九流皆有,主要以客商為主,或悠閒品茶,或端著土煙,默默聽快書。

  正堂一角,設有老虎灶。

  裡面爐火旺盛,發黑的大鐵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茶客若有需要,都是自行提壺添水。

  雖不精緻,但卻透露著一股閒散勁。

  很快,謝正遠便帶他來到二樓,雅間無門,與木質欄杆相距不到一米,抬頭就能看到下方戲台「把我那茶取來。」

  謝正遠交代了一聲,小廝便立刻下樓,從後廚緊鎖的柜子里,取出個竹筒,上面貼紅紙,寫了「香山貢茶」四個字。

  很快,茶水便已泡好,栗子,核桃,豆腐乾等茶點,也滿滿擺了一桌。

  「李少俠莫嫌棄。」

  謝正遠笑道:「來這走馬鎮的,要麼是趕大車跑江湖,要麼是掙辛苦錢的商隊,兜里沒幾個子。」

  「茶樓若建的太好,人家還不願登門。」

  「哪裡。」

  李衍微笑道:「這地方舒坦,四處奔波,能偶爾停下喝口茶,便是享受。」

  「下面那位,不是李鐵嘴吧?」

  他說著,看向下方舞台。

  那說書的先生,雖說看似穩重,但眉宇青澀,不過是個有些老成的年輕人。

  「嗨。」

  謝正遠笑了,「李鐵嘴那老東西,人大了就懶得狠,不睡到日上三竿,是根本不起床。」

  「老夫已讓人說了,待會兒他會直接過來,李少俠別急,喝口茶,聽聽書。」

  李衍點頭,喝了口茶,但覺茶香獨特,微笑道:「謝東家心境不錯,晚輩敬佩。「

  「啥子心境哦—」

  謝正遠搖頭道:「年輕的時候,老夫也是著急忙慌,在這神州大地各處跑,想著成就一番大事業。」

  「但年紀大了,跑不動了,才發現忙活一輩子也就那樣,你看這些茶客,很多都是走馬鎮的百姓,平日也掙不了幾個錢。碎茶一壺,不照樣過得舒坦?」

  「反倒我認識的一些老夥計,早早的人就沒了,半輩子辛勞,連閒下來享受的機會都沒有-—」

  說著,便自顧自吃起了花生,偶爾喝口茶,聽著台上快書,搖頭晃腦。

  李衍啞然失笑,索性不再想其他,也享受起了這久違的悠閒時光」

  另一頭,沙里飛和龍妍兒也出了門。

  走馬鎮商隊眾多,龍蛇混雜,隱藏身份證也不少,他們帶著斗笠,黑布遮面,倒也不顯突出。

  這裡確實繁華,小面、抄手、豆花、薄脆,沿街走過,搭著棚子的食肆里,幾乎不帶重樣。

  沙里飛能說會道,即便是外鄉人,三言兩句也跟人打的一片火熱,一會兒吃,一會兒喝,還跑到金門算卦攤子上,跟人扯了半天。

  沒多久,整個走馬鎮形勢,便已門清。

  龍妍兒以前是蠱教聖女,雖說江湖經驗也有,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山裡,出門就受人保護,後來又跑到巫山避難。

  可以說,這種市井煙火氣是從來不沾染。

  如今不想其他,反倒有股新鮮感。

  她跟著沙里飛,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觀看,待來到一家蜀繡店鋪前時,停了下來。

  沙里飛扭頭一看,見這龍妍兒正默默盯著裡面繡女,看她們穿針引線,梭機飛旋。

  「這有啥看的?」

  沙里飛停下後,有些不解。

  龍妍兒沉默了一下,「我記得我娘沒死前,也是名繡女,從小就是聽著這聲音長大。」

  「你說,我也去開間鋪子怎麼樣?」

  「我看不怎麼樣!」

  沙里飛笑道:「這東西都是有傳承,弄個幾天是新鮮,一輩子幹這,煩都煩死你。」

  「聽說金陵、天津那邊的廠子都開了,幾百個繡女同時幹活,你去干只會虧本。」

  「如果能享福,誰願意受這累!」

  龍妍兒好不容易升起的情緒,頓時被破壞,立刻沒好氣道:「那你說怎麼辦,難不成一直跟著李衍他們?」

  「人家又年輕,潛力十足,並非池中物,終究有一天要翱翔九天,到時你也老了,連槍都端不穩,不給自己想條後路嗎?」

  沙里飛臉一黑,「媽德,你這娘們,真是哪壺不開你提哪壺,老子也是閒的!「

  說罷,就氣鼓鼓往前走。

  龍妍兒忽覺心情大好,跟在後面開口道:「你這粗胚,一樣看不開,裝什麼相?」

  沙里飛則懶得理她,左右亂看。

  他們走後,對面的呂三才顯出身形,看著沙里飛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茶樓內,李衍忽有所覺,看向右側。

  上樓聲腳步聲響起,人未到,聲已至。

  「哎呦呦,謝東家,讓您久等了。」

  但見一名黑袍老者走入雅間,白須白髮,打理得十分整齊,手持一把鐵扇,胸前還掛了個懷表。

  扮相不錯,唯獨嘴巴是天包地,微微一笑就露出滿口突出的大牙。

  「你倒是挺會說!」

  謝正遠起身搖頭道:「老夫的面子,你是從來不給,都提前說了,這會兒才來。」

  「哎喲,年紀大了犯瞌睡,見諒見諒。」

  看得出,二人關係著實不錯。

  互相寒暄後,謝正遠便開口介紹道:「這位是鄂州來的貴客,想向你打聽點事兒。『

  「哦?」

  李鐵嘴眼晴微眯,抱著扇子拱手道:「這位小哥,想來不是一般人,老夫不過是評門混口飯,

  不知您想問什麼?」

  謝正遠打了個眼色,讓夥計將門板堵上,又很識趣帶人離開,只剩下房內二人。

  李衍正色拱手道:「前輩,在下此來,想向您打聽一下,『灰袍癲僧」的事。」

  「『灰袍癲僧」,這我熟!」

  李鐵嘴哈哈一笑,鐵扇在手掌上一拍,「這『灰袍癲僧」,乃唐時奇人,常年混跡於CD市井,

  衣著破爛,瘋瘋癲癲。」

  「其常出驚人之語,惹到他的會莫名其妙死去,久而久之,被當地百姓奉為仙神,實則不過是一瘋子而已——.」

  李衍眉頭微皺,「前輩,你應該猜得出來,我想聽的可不是這個。」

  李鐵嘴啞然失笑,「閣下想聽什麼?」

  這老頭心中藏了東西.·

  李衍已察覺不對,乾脆直接點破,「我聽說,他得了邢和璞傳承,還是『活陰差」——」

  「停!」

  話未說完,李鐵嘴就面色大變,猛然起身,死死盯著李衍,「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衍面色平靜,「前輩無需著急,我並無惡意,只是想找到他,問一些事。」

  他越發肯定,這老頭知道些隱秘。

  奇怪的是,當初還能跟崔慫說,也編入了評書段子裡,如今卻諱莫如深——

  莫非中間又發生了什麼?

  「你問的事我不清楚,告辭!」

  對面,李鐵嘴一抱拳,轉身就準備走。

  「前輩莫急。」

  李衍連忙起身,準備阻攔。

  誰知,這老頭卻忽然轉身,鐵扇子一抖,直接刺向李衍腹中穴。

  喲吼,這老頭還想玩玩—」

  李衍樂了,動也不動站在原地。

  他看得出來,這老頭用的是鐵扇功,相對冷門,但威力不小,來源於少林秘傳套路。

  這一副鐵扇,看上去就挺有分量。

  平時練習,能強身健體,修身養性,同時也能用來對敵,以擊打穴位為主。

  若是裝了刀刃,就有更多變化。

  膨!

  李鐵嘴只是想將他逼退,沒想到李衍不閃不躲,鐵扇子直接打在腹中穴上。

  「啊,你怎麼不躲?」

  李鐵嘴頓時大驚失色。

  八會穴之一,也是宗氣之海,氣會腹中。若被擊中便會胸悶、咳嗽、心煩。

  厲害了會喘不上氣,血氣滯,甚至死亡。

  他只是想脫身,並未想傷人。

  但很快,李鐵嘴就感覺到不對勁。

  自己這鐵扇,七八斤的份量,但打在李衍身上,勁道卻好似泥牛入海,瞬間消失。

  與此同時,李衍又輕輕向前一頂,頓時有股力道湧出,李鐵嘴手中鐵扇,也不受控制,高高飛起。

  正是李衍的不死印法。

  這老頭雖是評門江湖前輩,但不過是個藝人,功夫也在明勁巔峰。

  李衍就是站在這讓他打,受傷的也只會是對方。

  而看到這種玄妙功夫,李鐵嘴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無奈抱拳道:「老夫獻醜了,這事實在太可怕,閣下又何必苦苦相逼?」

  李衍同樣微笑抱拳道:「前輩不用怕,若有什麼苦衷,說出來便是,晚輩幫你解決。」

  李鐵嘴猶豫了半天,見李衍根本不鬆口,終於嘆了口氣,「老夫還以為這事過去了—」

  他有些頹喪,坐下後喝了口茶,「若早知道如此麻煩,老夫寧願沒接觸此事。」

  「『灰袍癲僧』的事,老夫也是偶然聽聞,就連志怪傳說中,也鮮有記載。」

  「干我們這一行,少不了新鮮故事,於是便多方打聽,費了許多功夫,才在成都昭覺寺,得知了一些事。」

  「這『灰袍癲僧」,雖是僧人,但儒道佛巫皆有涉獵,還曾在昭覺寺掛單。」

  「後來因為得罪他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亡,昭覺寺也扛不住,就將他趕了出去。」

  「但有一名小僧,卻時常陪伴其左右。後來這『灰袍癲僧』忽然死亡,死後身體散發異香,被附近百姓立廟宇供奉。」

  「那小僧收拾『灰袍癲僧」遺物,回到昭覺寺,便傳出對方是活陰差的消息。」

  「老夫走南闖北,聽得多了,也知道這活陰差是什麼,心生好奇,便按照線索去找那灰僧廟。」

  「但年代久遠,那廟宇早已坍塌,據當地百姓說,那灰僧廟時常發生怪事,半夜會有燭火,還傳出人誦經念詩的聲音。」

  「更有一次,天雷滾滾,當地百姓聞到臭味,循味搜索,發現寺廟後方,竟躺了一隻被雷劈死的野狗。」

  「而且,當地還有灰僧變成殭屍害人的傳說,久而久之,無人祭拜,廟宇也荒廢坍塌。」

  「本來沒什麼,老夫回到走馬鎮後,就將這些故事弄成鄉野怪談,博人一笑。」

  「誰知·.」

  說著,他眼中已滿是恐懼,「在老夫這故事說了許久後,有一天晚上,就夢到了灰僧。」

  「他渾身發青,衣著破爛,指甲顧長,已化作殭屍,警告我不得再提他。」

  「老夫本以為是夢,誰知醒來後,床前地上卻出現了一對光腳印,而且滿屋屍臭味」

  「哦?」

  李衍眼晴微眯,「沒請城隍廟?」

  「找了!」

  李鐵嘴咬牙道:「當時重慶府城隍廟,還是青城山上的道士管轄,但老夫找到他們,也被警告說這件事別再提。」

  李衍沉思了一下,搖頭道:「前輩無需害怕,今後別提此事即可,他要害你,何須警告?」

  「話雖如此—·唉。」

  李鐵嘴搖了搖頭,「老夫半生說鬼說狐,心中卻不太信,被這東西一嚇,才有了退隱之心。」

  「此事,千萬別提是我說的。」

  「那是自然。」

  李鐵嘴似乎也不想多待,滿臉晦氣起身後,便匆匆離開。

  「李少俠,可有收穫?」

  在其走後,謝正遠才進門詢問。

  「可惜,並不是我要找的—.」

  李衍隨意糊弄了一句,心中隱約有所猜測。

  這「灰袍癲僧」,也丟掉勾,選擇了苟活於世,而且修了太陰鍊形術,至今神魂不曾被侵染。

  或許是當過活陰差的緣故,對方很小心,極力隱藏自己痕跡。

  但青城山上的人,多半知道此事。

  看來,還是要去了青城山再打聽。

  回到客棧後,正好是響午,眾人隨便吃了點飯,李衍剛回房躺下,呂三就咚咚敲門而入。

  他的面色很凝重,「我有個辦法,或許能幫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