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蜀道多艱險

  第447章 蜀道多艱險

  「萬事莫求真—」

  沙里飛疑惑,「這是啥意思?」

  王道玄撫須搖頭道:「前輩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等遇事莫較真,蜀地藏龍臥虎,咱們這一行又得罪了蜀王府,需低調行事吧。」

  李衍則看著對方離去身影,若有所思。

  他腦海中,莫名想起了那位成都豪客。

  是供奉二郎真君的修士,還是」

  就在這時,旁邊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少俠。」

  「快船張」拱手道:「既然諸位要從陸路趕往重慶府,那我等索性就此告辭。」

  李衍正色抱拳,「張老哥,此行辛苦了。」

  說著,從沙里飛手中接過個木匣子,交給「快船張」,低聲吩咐道:「裡面有些東西,老哥路上拿著,等我們離開後再打開。」

  「嗨,應該做的。」

  「快船張」不以為意,接過盒子後,嘆道:「李少俠,你講義氣,重感情,是個好人,但性子還是硬了些。」

  「川蜀江湖道上有句話,沒有千里的名氣,只有千里的交情。」

  「蜀道難,多交點朋友,路上好走。」

  「嗯,我記下了。」

  李衍看得出來,「快船張」說這些話,是真心把他們當朋友看。

  「諸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互相道別後,「快船張」便帶著徒弟們往東而行,向豐都方向走去。

  蜀王府知道李衍他們要前往成都,因此豐都那片水域,盤查並不嚴格。

  以「快船張」的江湖經驗,輕鬆就可離開。

  「咱們也走吧。」

  李衍扭頭看了看山路,「先去重慶,打探些消息,弄些補給,就從陸路前往成都!」

  另一頭,「快船張」離開沒多久,就將木盒子打開,隨意瞟了兩眼。

  隨後,心臟怦怦直跳。

  盒子裡面有兩件東西。

  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這個倒還好說,一來是路上的船資,二來是答應好送他們的船,已被蜀王府扣押,便用銀子相抵。

  另一個,則是本書冊。

  上面赫然寫著《通玄要旨》。

  這本書非常出名,「快船張」也聽過,乃是玄門弟子入門書籍,主要講解玄門各種知識。

  有了這本書,碰到一些事,他也不至於抓瞎,只能用老一輩傳下的經驗躲避。

  若子孫後代有人覺醒神通,也不會錯過機緣。

  「師傅,咱們去哪兒?」

  有徒弟忽然詢問。

  「去裹陽!」

  「快船張」沉聲道:「江湖漂泊,終究不是個事,師傅我老了,要落地生根。」

  「『快船』這個名號,你們誰想要誰要吧—.」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後方山川。

  他心中忽然有些傷感。

  江湖易老,說好的後會有期,但和李衍這些人,今後估計再難見面荒野山郊,秋色正濃。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山間楓葉如火,梧桐葉黃,斑斕滿目。

  秋風輕拂,落葉紛飛,鋪就一徑金黃。

  山嶺中,一條古道蜿蜓,穿林越嶺,風中石階斑駁,歲月痕跡歷歷在目。

  馬蹄聲聲,迴蕩於幽谷之間,

  一支商隊輾轉於古道之間。

  他們面容疲憊,牽著的騾馬滿載貨物,嘶鳴不斷,車馬,步履維艱。偶爾於溪邊小憩,飲馬解渴,捧水淨面,洗去一路風塵。

  商隊首領是名中年人,雖說是行商,但卻難掩身上一股子書卷氣。

  他拄著棍子登高望遠,忽然指向遠處,欣喜道:「阿福,看,那邊就是荔枝古道。」

  貼身僕人探頭張望,但見遠處山腰一條小道若隱若現,抹了把汗問道:「老爺,咋叫這名字,

  莫非附近盛產荔枝?」

  「差不多吧,既產也送。」

  中年人拄著棍子,看向周圍,「天寶年間,楊貴妃喜吃荔枝,玄宗便專建驛道運輸。」

  「當時荔枝主產在嶺南、巴蜀和閩州。這邊就是以涪陵為起點,經子午道到達長安。」

  「荔枝這東西,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

  「雖說貴妃自幼生長於蜀地,荔枝可解思鄉之情,但『一騎紅塵妃子笑」,荔枝道建起,大唐也自此由盛轉衰。」

  「老爺博學。」

  僕人拍了個馬屁,隨即叫苦道:「就是這路太難走,一路上耽擱時辰不說,花費也更大,真不如走水路。」

  「老爺我何嘗不想?」

  中年男子嘆道:「川蜀鹽幫和商會斗的厲害,重慶附近水道之上,排教和漕幫又互相暗算,商戶多受其累,哪一家都得罪不起。」

  「這些蜀繡,可是我陸家翻身之本,開海後供不應求,只要送到天津,一切就能解決。」

  僕人嘟道:「就是這荒郊野道,只有咱們在走,萬一碰到賊人,那該哪個辦嘛?」

  中年人眨了眨眼,撫須笑道:「正因為沒人走,山匪才少,若是走水道,不光沿途官兵會盤剝,水匪也多。」

  「放心,只要從涪陵上了荔枝道,往來商隊眾多,便無需再擔心—」

  「哈哈哈!」

  話音未落,就見前方趕車的漢子忽然大笑,隨後將韁繩一甩,從腰間抽出柴刀,樂道:「陸老爺,你這算盤子打得夠響,但真當咱們兄弟伙是吃乾飯的?」

  說著,看向周圍,笑道:「知道這地兒為啥子沒人來麼,官府不管,敢走這道的,就從來沒活口!」

  中年人一看,頓時心中拔涼。

  他也聽說過一些江湖門道,隱約已經猜出,恐怕自己在重慶府找人時,便已露了底細,被人盯上。

  「他只有一個人,怕啥子!」

  「對,弄死這龜兒子!」

  商隊其他人紛紛掏出傢伙。

  他們常年幫人運貨,可不怕動刀子。

  那漢子連忙快步跑出,隨後站在斜坡上,將手伸進嘴裡,鼓足氣息。

  一聲響亮口哨,震動山野。

  壞了,這小子只是踩點的眾人看到後,頓時提起警惕。

  然而,周圍卻毫無動靜。

  「搞啥子麼—」

  那漢子嘀咕了一聲,又是連吹兩下。

  然而,山林間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商隊的漢子們面面相靚。

  「抓住他!」

  一聲呼喊,眾人紛紛上前,馬鞭揮舞,棍子亂敲,將那漢子揍得鬼哭狼嚎,又綁了個結結實實。

  就在這時,山道拐角處傳來動靜。

  眾人抬頭望去,但見一名身高馬大,渾身毛髮濃密的巨漢走了出來,一手拎著斧子,一手提溜著血淋淋的人頭。

  「妖——妖怪!」

  商隊眾人看到,頓時心中膽寒。

  巴蜀這地方,自古巫鬼之術盛行,鄉間多有怪談,什麼熊姑婆、吊臉子、山娃子—多的很。

  眼前這玩意兒,咋看都不像人。

  莫非這山道上多了個吃人的活大王?

  「諸位去哪兒啊?」

  就在他們準備逃離時,巨人身後又閃出個人影,大光頭,絡腮鬍,滿臉兇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至少,看著像個人——

  來者正是沙里飛和武巴。

  眼見眾人模樣,沙里飛嘟著罵了一句,又摸了摸大光頭,擠出個和善的笑容,「你們莫怕,

  前頭有伙土匪,已被我們料理了,放心走就是。」

  「我們只是問個道,前往重慶府該怎麼走?」

  商隊首領這才鬆了口氣,也不敢怠慢,恭敬拱手道:「這位好漢,前頭山道年頭日久,再加上幾年前地龍翻身,早已消失。」

  「諸位順著這條道,翻過那座山,有個『羅羅』(彝族古稱)寨子,從他們那兒有條小道,沿著走,就能將路續上,直通重慶府。」

  「好,謝了!」

  沙里飛一抱拳,就準備離開。

  中年人見狀,心中一動,又拱手道:「壯士且慢,聽我一言,若是看到什麼,都別亂說話,尤其不能得罪『奚婆』和大鬼小鬼。」

  沙里飛眼晴微眯,「那寨子不乾淨?」

  「非也。」

  中年人連忙解釋道:「羅羅人信奉鬼主,既是祭祀,也是部族首領,後來朝廷實行土司制度,

  大小鬼主封為土司土官,奚婆就是祭祀,也稱『畢摩」。」

  「如今朝廷改土歸流,羅羅人又恢復了鬼主舊稱,雖與漢人通商,卻不喜歡被打擾,而且朝廷要委派官員,人家不太喜歡。」

  「懂了!」

  沙里飛頓時瞭然,微微拱手,便帶著武巴跳上斜坡,往山上密林而去。

  「快走!」

  看著二人消失,中年人連忙低聲招呼。

  商隊加快速度,沒一會兒就拐過山腰,看到前方場景,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山腰處,大片殘肢斷臂,滿地狼藉,弓箭和朴刀等武器散落各處。

  「大哥!大哥!」

  看到地上滾落的一個人頭,那被抓住的漢子,頓時痛哭流涕,瘋狂掙扎。

  膨!

  旁邊商隊漢子一棍將其敲暈,又對中年人道:「陸員外,咱們怕是碰到了江湖好手,千萬別多事,趕緊離開涪陵,上子午道。」

  「對對。」

  中年人臉色慘白,連忙帶著商隊離開。

  身後,滿地殘肢漸漸引來野獸啃食密林中,李衍一行人正在休息。

  「咱們沒走錯道。」

  沙里飛將經過說了一遍,指向遠處道:「翻過那座山,通過一個羅羅村寨,就能將路續上—」

  離開涪陵後,眾人往重慶府而去。

  一路山道艱險,更關鍵是岔路眾多,有些是古老的驛道,已被廢棄,有些是當地百姓所建,雲深霧繞,終於迷了路。

  好在有呂三的鷹集立冬,大方向沒錯。

  至於那些山匪,原本是要埋伏商隊,見李衍隊伍中女子不少,雖白衣蒙面,但身姿娜,便動了淫心,想要劫財劫色。

  結果不用說,沙里飛壓陣,武巴一人就殺了個乾淨。

  李衍有耳神通,方才商隊的話,已全部聽到,皺眉搖頭道:「重慶府那邊,看起來不太平,幾方勢力斗得厲害,未免受到波及,咱們還是早點扮起來為好。」

  「李少俠說的對。」

  老婦人白浣微笑道:「陽戲班子,西南諸地多有流行,巴蜀少民眾多,村寨習俗各不相同,咱們要走陸路,難免要經過。」

  「扮成陽戲班子,到哪兒都受尊敬。」

  「那敢情好!」

  沙里飛樂道:「還虧我機靈,在豐都時,就請長貴老哥給弄了行頭,咱們扮上,也能騰出點空行李箱子。」

  說罷,就帶人上前,從騾子身上卸下幾個木箱,打開後,全是些戲服,道具,斗篷和面等物。

  老婦人白浣開口道:「陽戲班子,都需頭戴面,若是經常遊走各地,有真本事的班子,更是時時刻刻披著斗篷,戴著面。」

  「一是神秘,表明身份,二也是修行,正好適合咱們遮掩身份,到哪個寨子,都會受人尊敬。

  「這陽戲脫胎於戲,多為迎神、酬神、送神,祈福消災,又分賜福戲、賀壽戲、仕進戲、婚娶戲、送子戲、逗樂戲等。」

  「戲分內壇外壇,共二十四戲,即二十四壇法事,外壇唱戲,交給老身,內壇就有王道長主持。」

  「即便碰到較真的,也看不出差別·」

  一番講解後,眾人紛紛將斗篷披上,又頭戴面,此時天色漸黑,好似林中一群惡鬼。

  「這個好!」

  沙里飛左右瞧瞧,頓時樂道:「這走半道上,碰到的嚇都嚇死了,哪還敢上來招惹。」

  「走吧。」

  李衍將面戴上,看向前方,「天黑前趕到村子,若不讓留宿,咱們就趁夜離開。」

  眾人聽罷,立刻動身。

  因為鹽幫阻撓,他們路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此時已入十月,趕往成都仍路途遙遠。

  「咳咳!」

  走了沒多久,前方就傳來咳嗽聲。

  一名頭戴面的女子,立刻被旁人扶著,爬上騾背,沉沉睡去。

  李衍眉頭一皺,走到白浣身邊,「前輩,她這是治不好了麼?」

  那咳嗽的,正是龍妍兒。

  當時對方舍掉金蠶蠱,幫眾人爭取時間,幹掉入魔的青牛觀觀主,但出來後,狀況就一天比一天差。

  老婦人白浣嘆了口氣,「本命蠱受損,便是這樣,除非另有機緣,此生怕是好不了。」

  「~也是個苦命孩子,有些事,老身隨後會和少俠明說—」

  說話間,他們已爬上山樑。

  「咦,怎麼著火了?」

  王道玄抬頭觀望,有些驚訝。

  只見對面山腰,有熊熊火光沖天而起,黑夜中異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