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逐鼠丸
「真是這小子…」
李衍雖然認不得沈景燦,但也看得眼熟。畢竟常年行走江湖,眼力非同常人。
而且這小子扇風耳,三角眼,很是醒目。
俗話說「男怕耳扇風,女怕鼻露空」。
相書上提到,這種面相嘴漏風,嫉妒心重,喜歡說閒話,嚼舌根,經常惹出禍事,所以又叫「兩耳招風,敗家祖宗」。
如果單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還有個三角眼。
這類人,大多陰狠多疑,心機深。
兩者都有,多半不是好東西。
不過這小子是沈家的人,那邊正在辦白事,偷偷跑來這裡作甚?
就在這時,李衍心中一凜,連忙閃身藏於大樹之後,收斂氣息。
與此同時,老道也抬頭看了過來,見沒異常,才繼續扭頭道:「到了地方別多嘴,老夫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沈景燦低頭哈腰,小心問道:「師尊,以前怎麼沒聽您提起過這人?」
老者瞥了一眼,「行走江湖,總會有些朋友。你放心,老夫年紀大了,又無後人,總要有個養老送終的。」
「師尊,弟子不是那意思…」
沈景燦連忙賠笑,心中鬆了口氣。
他已鼓動父親,將地圖要了出來,記下地點後就偷偷跑了出來,誰知這老鬼卻要改變計劃,要找幫手,難免令他心中懷疑。
當老鬼說出這話,他就放心許多。
這些年,老鬼確實是獨自住在破廟,孤苦一人,平日裡還要他送些米糧接濟。
三年的相處,總不至於害他…
說話間,二人已越走越遠。
在他們離開後,李衍才從大樹後方顯出身形,眼睛微眯道:「好強的靈覺。」
「那是什麼術法?」
呂三湊過來好奇問道。
就在方才,他也感受到一種注視,像是某種意念,隨著視線掃過。
幸虧他們躲得快,否則早已被發現。
「不是術法。」
李衍皺眉道:「更像是一種特殊神通,將眼神通與靈覺融合,倒是少見的很。」
「總之小心點,白河灣絕對有古怪!」
…………
另一邊,沈景燦和老者也靠近了村子。
這是座臨河的小村,沿著丘陵而建,斑駁古老的民房周圍,全是大片水稻梯田。
比起沈家壩,明顯窮了不少,很多百姓的房子牆皮脫落,怕是多年都未修葺。
沈景燦有些好奇看著周圍。
這個村子他也聽過,比較落魄,村中百姓沒有窯場,世代都是貨郎,走街串巷,行走於鄂州各地。
錢掙不下多少,身份也卑賤。
尤其村子裡,更是連一個秀才都沒出過。
還沒靠近村子,一名田間勞作的老農就抬起了身子,抹了把額頭的汗,微笑道:「這位道長,從何而來啊?」
「無量壽福。」
老道施了個道禮,平靜道:「貧道前來訪友,不知白峰老弟可在?」
「白鐵匠呀。」
老漢笑道:「我今天還看到他呢,就在村東口那邊,你們去他家,應該能找到。」
「多謝老居士。」
老道又施了個禮,帶著沈景燦離開。
他們剛走,田間老農臉色就變得冷淡,從旁邊隱藏在農具雜物的籠子裡,取出一隻信鴿。
匆匆寫了幾句,連忙塞進竹筒拋起。
嘩啦啦!
信鴿振翅而飛,提前飛進村子,落在中央一處大院老宅中,又被一雙手接住,取下裡面紙條。
這座老宅,正是村子裡白姓本家大宅。
比起沈家大宅,明顯老舊許多,而且也沒什麼雕花裝飾,很是質樸。
接著鴿子,是一名絡腮鬍中年漢子。
看到紙條上的字跡,他立刻起身,對著旁邊一名僕人低聲道:「烏長老帶點子來了,我去支應一番,和堂主說一聲。」
說罷,就急匆匆出了門,半路上已將上衣扯去,露出黝黑胸膛,顯得邋裡邋遢。
沒多久,他就來到村東一間老宅,推門而入,守在院子裡,拿著炳刀假裝打磨。
前後不過半炷香,老道便帶著沈景燦上門,拱手微笑道:「白老弟,久違了。」
「烏廟祝!」
絡腮鬍漢子故作驚喜,連忙起身迎接。
「上次的藥吃的怎麼樣?」
「托道長福,氣喘也好了許多…」
聽著二人寒暄,沈景燦放下心來。
而在另一邊白家大宅內,僕人拿著紙條,快步來到前方正堂內。
兩方盜墓賊皆已到達,分別坐在左右兩側,彼此怒目而視,氣氛很是凝重。
他們的首領昨晚已經溝通過,故意弄出不合假象,麻痹僱主,到了關鍵時刻再合作黑吃黑。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青衫老者,面容矍鑠,頭髮花白,身子板正,坐在那裡莫名有一番氣勢。
正是白家族長白翁海。
接過僕人遞來的紙條,白翁海只是掃了一眼,便塞入懷中,隨後起身拱手道:「二位切莫生氣,此事都怪老夫,沒提前說明,安排妥當。」
說著,他唉聲嘆氣道:「若非此事難辦,老夫也不會勞煩二位。」
「實不相瞞,此事有些危險,老夫族人死傷慘重,咱們唯有精誠合作,才能進入。」
「哦?」
來自湘州的王老癟忍不住詢問道:「白族長,在下是受人之託才來相助。若非如此,像你這遮遮掩掩的,在下是根本不會打交道。」
「我們這行的規矩,既然來了,就要把話說清楚,否則這趟差事,就此作罷!」
另一邊的陳三爺端起茶杯,面無表情喝了兩口,雖然沒說話,顯然也是同樣意思。
「二位莫急。」
白翁海連忙說起好話,「並非在下有意隱瞞,實則這個墓非同小可。」
「二位,可將銅牌合二為一。」
王老癟和陳三爺,自然早就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裝模作樣,將令牌合一,隨後驚訝道:
「武攸緒,王侯墓?」
「二位果然見多識廣。」
白翁海誇讚了一句,隨後搖頭道:「但若只是一個王侯墓,我等也不至於隱姓埋名,幾代人尋找。」
說著,擺了擺手,當即有僕人端上來一個黑檀木盒,打開後,裡面赫然是枚銅丸。
王老癟皺眉道:「這是何物?」
白翁海沒急著回答,而是詢問道:「二位精通舊史,可曾聽過唐時王肅之名?」
陳三爺淡淡一瞥,「漢末之時,有個王肅,乃司徒王朗之子,唐時的王肅,沒聽過有出名的。」
白翁海撫須道:「不怪二位,皆因此人身份隱秘,即便在唐時,知之者也甚少。」
「唯一的記載便是《酉陽雜俎》上一句話:王肅造逐鼠丸,以銅為之,晝夜自轉。」
此話一出,王老癟和陳三爺同時一愣。
《酉陽雜俎》上,多有光怪陸離之事,尋常之人看過,大多當做笑談,信者寥寥。
而他們常年盜墓,自然知道玄門之事,更清楚這世間有諸多隱秘,非常人能夠知曉。
「難道這就是那『逐鼠丸』?」
陳三爺明顯也來了興趣。
白翁海笑而不語,又從木盒中取出一個陰陽形的銅鑰匙,插入銅球中,嘎嘎吱吱轉了三圈。
他一個點頭,當即有僕人拎著木籠子過來,從裡面抓出一隻老鼠,扔在地上。
「吱吱!」
老鼠落地,頓時想要逃走。
而白翁海也將銅球隨手拋出。
咚咚!
銅球墜地,兩側咔嚓一聲,出現齒輪般的機關,嗡嗡轉動好似車輪,帶著銅球飛速前進。
更奇怪的是,這銅球好似生出靈性,直接沖向那隻老鼠,速度極其驚人。
老鼠驚慌失措,快靠近椅子時,又一個急轉。
而這「逐鼠丸」,同樣跟著旋轉,待追上老鼠時,咔嚓一聲從前方伸出鐵錐,直接將老鼠貫穿。
「吱吱!」
老鼠慘叫兩聲,就沒了動靜。
此情此景,看的兩幫盜墓賊目瞪口呆。
王老癟和陳三爺,更是不約而同站了起來,驚呼道:「墨家機關術!」
「沒錯。」
白翁海不緊不慢將停止旋轉的「逐鼠丸」撿起,用白布小心擦掉上面灰塵血跡,放入木盒中。
做完這些,他才開口道:「墨家興於春秋戰國時期,秦一統天下後,逐漸銷聲匿跡。」
「但墨家並未中斷傳承,後來幾次現世,如今更是有傳人進入朝廷效力。」
「可惜,真正的墨家機關術早已失傳。」
「這王肅的另一個身份,便是唐時墨家鉅子,與武攸緒相識於嵩山,結為至交好友。」
「傳聞此二人精研秘法,已重現墨家機關術,不過深感當時朝局動盪,此術一出,是禍非福,便在這梁子湖附近,建造陵墓,藏機關術於其中,留待有緣。」
說著,白翁海眼中露出一絲興奮和貪婪,「二位,這東西有多重要,想必你們也知道。」
「金銀財寶算什麼?」
「有了這傳承,什麼東西拿不到?」
話說的好聽,但兩名盜墓賊卻越發警惕。
王老癟冷笑一聲,不陰不陽道:「東西自然是好東西,但白族長,若找到後要怎麼分啊?」
白翁海笑道:「好說,我等只要機關術,墓中不論有什麼財寶,都歸二位。」
「若二位也想要傳承,那麼裡面的所有東西,咱們平分。」
陳三爺眼睛微眯,沉默了一會兒,「好!」
「那墓穴在什麼地方?」
白翁海搖頭道:「還沒找到。」
王老癟一聽,頓時火了,眼中全是陰狠,「你特麼玩我們?」
「二位息怒。」
白翁海連忙解釋道:「此事另有原因。這梁子湖原本是丘陵平地,有一高昌縣,唐時山洪暴發,地龍翻身,出現梁子湖,整座縣城也沉入下方。」
「地勢改變,那個墓室位置也出現變動,我等只能在梁子湖附近尋找,好在如今已經有了眉目。」
「實不相瞞,我白家子弟死了不少人,正是被裡面逃出的鎮墓獸所害,應該可以確定,就在梁子湖北岸某地。」
「王老弟擅長分金定穴,要想找到具體方位,還要看你的手段…」
聽他一一訴說,王老癟臉色稍緩,「好,把位置告訴我,找到後,自會通知你。」
白翁海臉色一僵,「王老弟不留在村中?」
王老癟搖頭道:「山中待習慣了,留在村里,住的不習慣。」
一旁的陳三爺頓時冷笑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找到後獨吞,老夫得跟著你。」
「哼!」
王老癟不陰不陽道:「隨便你。」
白翁海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也好,但老夫也得派人跟著,好給諸位引路。」
王老癟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定好計劃後,白翁海立刻取出一幅梁子湖附近地圖,上面進行的標註,赫然與沈家地圖一樣。
王老癟和陳三爺也不廢話,拿到地圖後,就立刻帶人離開,出了村子。
他們走後,白翁海才喝了口茶,眼中露出一絲嘲諷,「這兩個蠢貨,定然已經聯合,還在這兒裝模作樣,簡直可笑。」
「那邊怎麼樣了?」
「回堂主,正在鼓動那小子,把沈家也拖進來,有烏長老配合,那小子肯定上當。」
「很好,等王老癟走遠了,再讓那小子離開,現在還不是讓他們碰頭的時候。」
「哼,那個地方,不填上點人命,怕是連找都找不到,希望這次能成功……」
……
另一側,村東頭鐵匠宅內。
「要叫上我爹他們?」
沈景燦滿臉猶豫,有些不情願。
白鐵匠搖頭道:「我看了那幾個地方,都要動手挖掘,只憑咱們三個,怕是有些費勁。」
「小兄弟,畢竟是自己家人,況且他們也已知道,總不能一個人吃獨食吧。」
「這…」
沈景燦不由得看向旁邊。
烏長老也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叫上吧,他們已經知曉,為師也不想你落下罵名,大不了到時分他們一份。」
「也好。」
沈景燦點了點頭。
他此刻,已完全沒了懷疑。他們二房三房雖比不上黑雲衛,但也都會些拳腳,人多勢眾。
到時也不怕這便宜師尊翻臉。
又商量一番後,沈景燦就立刻離開了白河灣,為不浪費時間,甚至還借了白鐵匠的船,從梁子湖上返回沈家壩。
而這一切,都被呂三看在眼裡。
「有意思。」
李衍自然不知村中發生的事,但憑經驗也察覺出不對,「這是有人在設局啊…」
「咱們先別露面,看看這些人搞什麼鬼!」
第二更遲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