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陳珂見一面,好好聊一聊這件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馬雯考慮了很久,不斷地把念頭推翻又豎起,她很少有這麼糾結的時候,後來自己把自己琢磨煩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跑到陳珂醫院去,在樓下打電話把她給約了出來。
陳珂有點意外,「馬雯,有什麼事嗎?」
馬雯想想自己要聊的「這件事」,多少還是覺得尷尬又彆扭,「咱倆好歹也算是一起躲過子彈的情誼了,至少也算是戰友吧?」
陳珂看著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眨眨眼睛,想了想,「我中午還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說著就帶著馬雯往醫院外面常去打包的小餐館走,「我也還沒吃飯,走吧,我請你。」
然而一頓飯都快吃完了,馬雯也沒憋出來她想說的事情。她為難,陳珂也就不問,等吃都吃飽了,眼看陳珂下午上班時間都到了,馬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終於有點艱難地對她說:「李飛……喜歡你。」
陳珂愣了一下,半晌後垂下目光,迴避了她的視線,「你怎麼知道的?」
「他電腦里有你的照片,有時候……會打開看。」
陳珂紅了臉,卻沒接茬兒。
反正都開了口,馬雯也就豁出去了,「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兩個人明明有感情,偏偏誰都不敢往前走。太磨嘰了!」她終於從不自在中恢復了過來,也不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放下筷子,「你們這樣,單身狗都不敢談戀愛了。」
陳珂笑笑,她下意識地揪著手裡的紙巾,顯得侷促,「其實我試過,但是失敗了。」所以這些天她跟李飛之間都沒怎麼聯繫了。
「其實,我能理解他。」馬雯靠在椅背上,尷尬沒了,她放鬆下來,卻在嘆息,「雖然沒見過宋楊,但我知道他一直沒走遠。有時候李飛會管我叫宋楊……」她想了想,回憶著李飛平時的樣子,粗著嗓子學李飛偶爾把她當成宋楊時的樣子,「宋楊,昨天你睡床,今天該我了吧?宋楊,泡麵還有嗎?宋楊,你丫穿了我襪子吧?」她學得還挺像的,陳珂笑了,馬雯翻了個白眼,「誰愛穿他那臭襪子了?小姐姐我好歹也是個妹子好不好?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叫錯了。剛開始我還會糾正他,『叫誰呢?』後來我都習慣了,我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宋楊。我就是他的兄弟,他的手足,他可以為我擋子彈,我也可以為他赴湯蹈火。」
陳珂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眉頭擰在一起,紅了眼眶。
「李飛沒了宋楊,就像沒了影子一樣難受。他一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真的能理解,為什麼李飛一直不敢走向你。」
陳珂勉強笑笑,「我認了。」
「你不能認。」馬雯打斷她,看著她的目光中,除了鼓勵,還有其他更複雜的東西,「陳珂,你看上去是個很柔弱的女孩子,但我領教過你的魄力和膽識。我不能幫他走出來,但是你能。」
陳珂始終沒表態,下午上班的時間到了,她拿著會員卡結了帳。店門外,準備分道揚鑣的兩個姑娘相背而行,馬雯沉默著走了幾步,想了想,倏地回頭喊她,「陳珂!」
陳珂眼睛鼻子都紅紅的,聞言回頭。隔著幾米遠的距離,馬雯轉過身,抬手握拳伸向陳珂,又折回來輕輕擊在自己心口。陳珂打起精神笑了笑,學著她的樣子,回應了她同樣的動作。
覺得自己此行目的已經達到的馬雯心滿意足,笑著轉身走了,可是隨著腳步越走越遠,她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沒了,深吸口氣,她仰起頭看烏雲壓頂的逼仄天空,有些難過。其實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幫李飛走出來的那個人是自己。可惜……她知道自己辦不到。
馬雯知道,她在李飛眼裡,是兄弟,並且,只能是兄弟。因為看得清楚,所以……也願意成全。
李維民從省廳回到東山,沒進武警駐地,直接讓司機把他送到了李飛家樓下。他一敲門,李飛出來看見他就愣了……
「不讓我進去?」
李飛反應過來,忙給他拿拖鞋讓他進來,「民叔,這時候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是有事?」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因為被舉報,從省廳趕回來,立刻又要回去接受調查的李維民沒有太多時間,進門就直言不諱地對李飛說:「督導組明天也要撤出東山。」
李飛愣住了,簡直不可思議,「為什麼?」
李維民笑了笑,他不可能告訴李飛實情,只是推說,「上級的安排。」
打死李飛也想不到李維民會被人舉報,督導組會因為這莫須有的原因鎩羽而歸,所以他聽見李維民這麼說,更加不能理解,「那塔寨誰來調查?毒瘤誰來挖?」
李維民看著他,「一切要以大局為重。」
「什麼大局?調查真相就是我的大局。」李飛立刻就急了,「別說我現在還是一個警察,就算我現在脫掉了這身警服,我也不會放棄調查真相。此時此刻宋楊還躺在地底下,不能給他滿意的答覆,他死不瞑目!」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調查真相現在不是你李飛的任務。我為什麼要安排人員對你進行保護?因為5·13一案還沒有結論,我們必須對你的生命安全負責。」都這個時候了,眼看要把李飛一個人留在這裡面對風浪,李維民心事重重,不願意也不捨得再吼他。他嘆了口氣,語氣壓不住地有些沉重,「明天我就走了,你更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李飛對「上級」這個見鬼的「安排」完全不能理解,「難道你們來東山只是走個場,作個秀?什麼問題都不解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什麼問題都不解決?」李維民瞪他,「你是怎麼洗冤的?」
「要是能把東山的毒瘤揪出來,我李飛就是死也願意。」李飛轉瞬之間眼圈都紅了,「上級」的決定他改變不了,他憋屈,憤怒,但沒轍,不是因為還好好活著的自己,而是因無法給在這個系列案中的許多許多人一個交代,「可你們就這麼走了,難道宋楊就白死了嗎?那麼多人都白死了嗎?」
李維民望著李飛,暗自咬緊了牙關,強行克制著不讓李飛看出自己的不對勁,乾巴巴地跟他說:「……對不起。」
李飛扭過臉去不看他,他拉著李飛在沙發上坐下,「李飛,你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但東山的局勢比你想像的還要複雜。我們撤出東山不是遇難而退,有時候退一步是為了更好地出擊。你看到的只是東山的一角,但東山只是一串毒瘤中的一個,這是一條完整的毒品產業鏈。既然是產業鏈,就自然包括產、供、銷一條龍,東山只是這個產業鏈中最低端的那個毒瘤,也就是生產加工這一環,而我要面對的還有供、銷這幾個環節。光是摘掉最低端的毒瘤作用不大,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因為他們可以再找一個生產加工的代理商。只有把這整條產業鏈連根撥掉,才能達到治本的目的,這才是我所說的那個大局。」
李飛轉過臉看著他,尖銳地質問:「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大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李飛?是因為我李飛只是一個馬前卒,沒有知情權,還是因為我李飛不值得你們的信任?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大局,我更沒有理由不參加。你把我困在這裡,還派人時時刻刻盯著我,這跟坐監有什麼區別?我不需要這份安全。」
他們正說著,從醫院回來的馬雯毫無防備地撞上了正好到訪的老領導,進門就聽到了李飛的話。她站在門口,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回來得太不是時候,進退維谷地離他們遠遠的,站在旁邊抿著唇沒吱聲。
李維民看馬雯回來,也不介意她在場,他搖搖頭,糾正李飛說:「你不是馬前卒,也不是不值得我信任。等將來真相大白的那天,你會知道,你是撕開東山黑幕的首個功臣。正因為你的重要性,我才希望你現在按兵不動。這會讓他們覺得風頭已過,可以安心露出水面,直到那時候,我們才能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他說著,側過身子面向李飛,幾乎是語重心長了,「這麼說,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嗎?」
意料之中的,李飛這犟小子一點沒買帳,「我不理解!不但不理解,我更不會領你這份情,甚至會為此記恨你一輩子。我需要知道真相,知道我的被停職,我的被保護,我的被按兵不動真是你計劃里的一部分。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說,我會配合你的。要說信任,這才叫真正的信任。」
李飛這話馬雯也認可,李維民看看他,又越過他看看玄關邊上站著的馬雯,一時無語。
氣氛越發沉悶起來,李飛抿了下嘴唇,「我要求爭取林宗輝。」他壓根就不是跟李局請求行動或者跟民叔打商量的語氣,態度異常強硬,分明就是不管李維民同不同意,他就要這麼幹,「林三寶車禍的真相讓我來告訴林宗輝。」
李維民從語重心長變成了苦口婆心,「李飛,你還要我再怎麼解釋……」
李飛打斷他,這件事他想了很久了,也不是突然一個念頭就莽莽撞撞冒出來的,「你聽我說完——禁毒大隊的人根本靠近不了林宗輝,但是我能。」
「為什麼你能?你不也是禁毒大隊的嗎?」
「林宗輝的女兒林蘭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早前我跟蔡軍的關係也沒現在這麼爛,蔡軍最開始是通過我才和林蘭認識的。東山其實就這麼大,走到街上,一大半都是熟臉。」他條分縷析,試圖說服李維民相信他可以,「說回林蘭,我對她還算了解,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她應該不會和塔寨村的製毒有瓜葛。當年林宗輝在惠州辦廠的時候,家裡只留下林蘭和林三寶,林蘭和林三寶姐弟倆的感情很深。我有辦法把林宗輝約出來。」
李維民搖頭,「不,這太危險。」
「你不是說過緝毒警是最危險的警種嗎?誰讓我是緝毒警呢?」李飛挑眉看著他,那神態幾乎跟昨天夜裡趙嘉良滿不在乎地自作主張、兵行險招的樣子如出一轍,「你放心,我先試探一下林宗輝,就說這信息是從伍仔那裡得來的。這樣,就算林宗輝不願意給我們當線人,蔡隊查封『甜蜜蜜』歌廳的真相也不會暴露。我先把仇恨的種子植入林宗輝的腦袋裡,等合適的時機,它自然會生根發芽的——或者,其實這種子早就種下了。」
「但條件並不成熟,林三寶的死咱們沒有證據,你憑什麼讓林宗輝相信你?
李飛給李維民畫了個餅,「等條件成熟了,我再把證據交給他……如果有的話。」
李維民瞪眼睛,「你這是胡鬧!」他幾乎差點就要克制不住地發飆了。他回頭看向李飛,目光很深,裡面有李飛從沒見過的滄桑,「李飛,你相信我嗎?」
李飛站起來,用同樣的問題反問他,「你相信我嗎?」
李維民毫不猶豫地頷首,「我相信你。」
「那你相信我,」李飛笑起來,「我會找到證據的。」
李維民是真拿李家這對父子沒辦法了,管不了地擺擺手,嘆了口氣,終於還是鬆了口,「切勿操之過急。發展線人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時間經營,還有內外因等各種因素。」
李飛點頭,「明白。」他想了想,追著已經要關門的李維民喊著,「民叔——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你也保重。」
李維民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後,釋然地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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