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榮的屍檢報告隔天就到了李維民手裡,因為死的是市局的刑偵大隊長,馬雲波親自把屍檢報告的複印件給陳文澤、羅旭和李維民都送了一份。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李維民跟陳光榮之間沒有直接聯繫,所以馬雲波是在市長辦公室挨了紅著眼睛幾近失控的陳文澤一頓痛罵後,才去的武警駐地。
「李局,陳光榮的驗屍報告出來了。他身受多處鈍器重擊,導致多處骨折。致命傷在頭部。另外,在他體內檢出東莨菪鹼,還有他手上的傷是槍傷。」
李維民本來拿過報告和照片在看,聞言臉色微變地抬起頭來,「東莨菪鹼?」
馬雲波點頭,他在想別的事兒,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注意到李維民轉瞬的失態,接著說道:「從傷口惡化的程度來看,受傷的時間應在四五天前。但那段時間並沒有出任務……」他說到這兒都沒見李維民再說什麼,一抬頭,竟然發現李維民恍了神,奇怪地喊他,「李局?你怎麼了?」
想到鍾素娟和羅佳怡之死的李維民搖頭,把思緒拉了回來,「沒什麼。你繼續說。」
「另外,我的人查到陳光榮有經濟問題。他在香港有個帳戶,裡面有一千多萬港幣。家裡也搜出八十多萬現金,還有很多高檔酒。」
李維民的目光銳利起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調查陳光榮的?」
馬雲波坦言,「說實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有群眾舉報說他私生活奢侈混亂,消費水準與收入嚴重不符。」
「為什麼不匯報?」
馬雲波頓了頓,有點難言地哽了一下,低聲說:「他是陳文澤市長的親弟弟……」
「暫時封鎖消息,我要徹查陳光榮。」李維民說著站起來準備離開,馬雲波應了聲「是」,也跟著站了起來,為難地看著他,「李局,『甜蜜蜜』的案子……是不是應該交還給我們東山局?」
李維民回頭,好像他一提才想起來這檔子事兒,「哦,對了,我事先沒跟你打招呼,是我的失誤。『甜蜜蜜』這個聚眾吸毒的窩點,影響很壞,我們督導組打算拿來做一個反面的宣傳典型。相關工作都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馬雲波試探地問:「那,那兩個人……」
李維民不以為意地挑眉,「蔡永強已經把人帶回禁毒大隊去了。所有的審訊資料,全都帶回去了。你有什麼疑問嗎?」
「哦,是這樣的,林輝明身上背著一條人命案……」
「哦……」李維民仿佛這才知道似的,恍然大悟地一抬下巴,爽快地點了頭,「就讓刑偵和禁毒各出兩個人,聯合辦案。」
他說著拉開辦公室的門要走,馬雲波又追了上去,字斟句酌地跟李維民建議,「李局,李飛對蔡永強的懷疑你是知道的。在蔡永強的嫌疑沒有完全洗清之前,我建議,要是督導組和禁毒大隊有什麼工作上的交接,最好通過局裡,我統籌安排。」
李維民壓根就沒把「甜蜜蜜」的案子當回事似的,擺擺手邊走邊說,「你說得有道理。就這麼辦。」
站在辦公室門外的馬雲波看著李維民的背影,臉上的謙恭逐漸褪去,變得沉冷起來……
而在馬雲波看不見的另一面,李維民難掩臉上的失望和痛惜,無聲地重重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李飛早上剛從陳珂家的水果店回來,他去看了一趟林水伯,把殺害林大鵬的真兇已經歸案的事情跟他說了。看著林水伯老淚縱橫他有些難受,藉口去醫院給撞車留下的傷口換藥,從水果店躲出來,去人民醫院看了看陳珂。
在醫院,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過去取X光片的蔡永強……
蔡永強還不知道他昨天在監控室旁聽了多半場,就隨口問了李飛一句他怎麼在這兒,倒是李飛分外尷尬起來,「我那個什麼……來換藥。那個……」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蔡永強手裡的片子,「你傷得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的?」
蔡永強看著李飛,聲音雖然沒好氣,臉上卻笑了起來,「多謝你腳下留情,老骨頭還沒斷。」
「沒事就好……」李飛悶悶地說,「對不起啊。」
蔡永強挑眉,「你救了我的命,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李飛一忍再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倏地抬頭,目光豁亮地看向蔡永強,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他:「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和宋楊說句對不起?」
跟李飛四目相對,愕然的蔡永強就反應過來了。他沉默片刻,拿著片子的手忽然垂到了身側,看著李飛,特別正式地對他道歉,「對不起!如果那天我沒有放你們進塔寨……你和宋楊也不會被卷進這趟渾水裡,也許宋楊就……」
「有你這句話,夠了。」李飛鼻子又有點酸,他別過頭緩了一下,釋然地轉向蔡永強,搖搖頭,「蔡隊,沒有那麼多如果。換了我是你,也許我也會那麼做的。」
蔡永強深吸口氣,換了個話題,「陳光榮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李飛「嗯」了一聲,「我知道了……雖然他曾經想要我的命,但我對他就是恨不起來,反而還有點同情。」
蔡永強苦笑,「又沒證據,你小子怎麼那麼確定,是他想要你的命。」
李飛眨眨眼,「直覺。」
蔡永強哂笑一聲,感嘆,「成佛成魔,有的時候只是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李飛看著他,閉了閉眼,寥落地嘆氣,「一念之差,好多事都變了!」
蔡永強明白李飛在說宋楊,「慶幸自己還活著吧!」
「我慶幸『甜蜜蜜』那天晚上踹了你一腳。」李飛打起精神來,對蔡永強挑釁地挑挑眉,「否則,我永遠都不知道你是佛還是魔。」
蔡永強拍了拍李飛,笑了,「你踹那腳可真夠狠的。年紀大了,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你?你骨頭硬著呢。」說著,李飛很不客氣地一拳,不輕不重地杵在了蔡永強胸膛上,朝他們隊長抬抬下巴,「我看好你。」
兩個人從醫院出去,一個被馬雲波叫去了市局,一個被李維民叫回了武警駐地。
武警部隊二樓會議室里,李維民、左蘭、蘇康三個領導坐在一側,對面左蘭問李飛:「你為什麼能確定陳光榮就是豐益賓館槍擊案的幕後黑手?」
李飛孤零零地坐在對面,美其名曰開會,可看這個意思,儼然又有了當初訊問時的場面。不過李飛對此也不是很在意,「因為湘仔的供詞。雖然他人已經被陳光榮打死了,但我把他的證詞錄了下來。這件事我回來也跟李局匯報過,湘仔說常山跟『陳大隊』關係很好,可惜那天我手機里沒有陳光榮的照片,不然,就可以讓湘仔當場指認了。但陳光榮打死湘仔以後,我開槍還擊,打中了他。」
蘇康抬頭證實,「法醫報告證實了這一點——陳光榮手腕上的傷,確屬槍傷。」
李飛露出一個「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接著說道:「另外,去年10月23日,酒精過敏的蔡松林死於酒駕,蔡松林案的經辦人正好就是陳光榮。林大鵬10月22日給陳光榮買過酒,買的都是劣質酒。而據多名知情人稱,陳光榮本人,非茅台不喝。林大鵬因而被注射了過量毒品致死。」
左蘭看向李維民,「根據現有證據,基本可以斷定,陳光榮就是林勝文供詞裡所指的那個收取巨額賄賂的警方『領導』,也就是塔寨的保護傘。」
李維民沒說話,李飛卻在對面搖頭,有點一言難盡地看著左蘭,「……不是的。」
「李飛,你懷疑過蔡永強,蔡永強不是保護傘。陳光榮是你查的,甚至可以說,他是被你逼到絕境才暴露的。」左蘭擰著眉毛,「挖出這個保護傘,你要算首功。可你又說他不是……」
「不不,」李飛解釋,「我不是說他不是,我是覺得,不僅僅是他。」
李維民開口,「為什麼?」
李飛舔舔嘴唇,「如果他是林耀東手裡的王炸,林耀東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把王炸給扔出去?沒了陳光榮,他的製販網絡以後怎麼辦?以林耀東的思慮周密,他絕對會給自己留後手。」
左蘭從見到李飛開始,聽這小子說過最多的就是「猜測」。她把手裡的筆扔在桌上,一臉的焦躁,「這又是一種猜測,證據呢?」
李飛誠實地搖頭,「我沒有證據。」
會議室里氣氛瞬間有點冷場了,蘇康想了想,說道:「我認為,有了大蝦的供詞,咱們可以先把林天昊抓起來。以他為突破口……」
「沒用。」李維民斷然搖頭,「當事人劉志已經病逝,光憑大蝦的口供不足以撬開林天昊的嘴。弄不好,反而會讓我們失去手裡的籌碼。林勝文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李飛想了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策反林宗輝。咱們可以把大蝦的證詞交給他,用親情去打動他。」
左蘭頷首,「他和林耀東有私仇,確實有反戈一擊的動機。」
李維民卻依然搖頭,「不行。」
李飛也煩躁了,「怎麼又不行?」
李維民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林宗輝是乾淨的?相反,他是塔寨的三房房頭,光是他手下的嘍囉林勝文就可以把毒品賣到東北去。發展他的風險太大。」
「李局,塔寨村是一個堅固的堡壘,外人根本進不去。」李飛急道,「再加上林耀東的特殊身份和他在龍坪、東山的人脈,通過正常方式展開調查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發展線人,而林宗輝是最好的人選。」
李維民垂下眼皮兒,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時機未到。如果這個事兒沒有打動他,就會打草驚蛇,滿盤皆輸。」
李飛一臉喪氣和不以為然地緊抿著嘴唇盯著他,李維民看看表,合上了文件夾,「散會。有什麼進展隨時向我匯報。」他說著站起來要走,又忽地想起什麼,指著李飛,「你!——」
垂頭喪氣一臉鬱悶的李飛撩著眼皮兒看著他拖長了音調搶答,「知道了……服從命令聽指揮,一切以大局為重。」
另一邊,東山市局馬雲波辦公室里,馬雲波一邊看著手裡的報告和審訊記錄,一邊聽蔡永強匯報:「我們這次行動共抓獲吸販毒人員13名,繳獲冰毒1034克,K粉231克,還有搖頭丸213粒。在『暴風』掃毒行動剛剛結束的情況下,『甜蜜蜜』歌舞廳頂風違法亂紀,可見他們有多猖狂。」
「確實猖狂。」這個量,放在一場通報全局所有人嚴陣以待的大行動上,也算是數量驚人了,馬雲波點點頭,「舉報人是誰?」
「報案人名叫何勇,原籍是瀋陽鐵西區的。前年10月,何勇進入『甜蜜蜜』當保安,今年3月,因為一個小姐和大蝦的手下起了衝突,差點動了刀子。」
馬雲波抬頭看向他,「所以他舉報『甜蜜蜜』是為了報復?」
蔡永強在東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睜眼睛說瞎話外帶和稀泥的技能絕對爐火純青,絲毫不漏破綻,「是的。」
馬雲波看了蔡永強一眼,點點頭,「繼續說。」
「經過連夜的調查和訊問,『甜蜜蜜』歌舞廳的領班林輝明販賣毒品、非法藏有毒品、非法提供場地、聚眾吸食毒品的罪名成立。另外還有毒販畢濤、祝運、吳小軍等人販毒的罪名成立。」
馬雲波放下手裡的訊問記錄,盯著蔡永強,「就這些?」
蔡永強面不改色,「馬局,這大蝦,哦不——林輝明加這次是『三進宮』了,有名的滾刀肉。他的嘴是出奇的嚴,在道上是出了名的,這次要不是抓了現行,這些罪名他能認?不過,就目前掌握的這些證據已足夠定他的罪。『甜蜜蜜』歌舞廳勒令停業整頓。」
「接下來呢?」
「儘快完善一下案卷,爭取早日遞給檢察院。大蝦的事得趁熱打鐵,不然,又不知道他會弄出什麼取保候審的證明來。」
馬雲波把報告和審訊記錄扔在桌子上,嚴肅地警告他,「好在結果還算不錯。不過我告訴你蔡永強,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必須得先向我匯報,畢竟東山的禁毒工作是由我馬雲波負責的。」
蔡永強從善如流地點頭,「是。」
蔡永強一走,馬雲波就給林耀東打了電話,「蔡永強把昨晚的行動報告和對大蝦等人的訊問筆錄已經送到我這兒了。」
電話里,林耀東不知道在哪裡,聽筒中有山風呼嘯,「有什麼問題嗎?」
馬雲波平淡地說:「大蝦的罪名是販賣毒品、非法藏有毒品、非法提供場地、聚眾吸食毒品。」
「就這些?」
「就這些。」
林耀東不相信,「你不認為蔡永強的背後站著李維民?」
「……不像。」同樣的問題馬雲波也考慮過,「再說,就算真的是這樣,蔡永強也不會讓我看出痕跡的。如果李維民加入了,那就說明他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他雖然一次次理智地繞開雷區,一次次完美掩藏躲避,但出於自保的本能和清楚自己要什麼的理智之外,偶爾也會覺得李維民懷疑他,就這麼把他揪出去,也算是救了他。
林耀東在半山腰的佛殿裡,點燃香燭,又把三支清香插進了佛像前的香爐里,「大蝦有可能取保候審嗎?」
馬雲波搖頭,「非常時期,又背有四個罪名,我不建議在這個時候火中取栗,免得燙了自己的手。蔡永強建議馬上把『甜蜜蜜』的案子移交給檢察院。」
「你認為呢?」
「這樣也好。儘早判掉,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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