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廚房的冷櫃裡找到倉促間躲進裡面的包星的。
把他從裡面拽出來的時候,包星眉毛染霜嘴唇發紫,已經凍的快休克了。
他左藏又躲了這麼多天,被曾子良擄劫,又目睹命案現場,幾乎把那點本來就不大的膽量嚇碎了,警察連夜再一審,他就全撂了。
「我一直都在蔡啟榮那裡拿貨,一個月到東山一兩次。但每次只拿一萬到兩萬塊錢的貨,從來沒有超過兩萬以上的。後來有一天蔡啟榮的侄子蔡傑找到我,說他可以以非常低的價錢給我一批貨……十二萬,十公斤。作為交換,他讓我配合他們,把東山市公安局禁毒大隊一個叫宋楊的警察引出來。蔡傑跟我說,宋楊跟他們隊裡另一個叫李飛的,惹到他老闆了,他老闆叫他給他們點顏色。宋楊現在是陳珂的男朋友,我去做這事兒不會引起懷疑。」
包星陷在回憶里,聲音有點膽怯,又有點痛苦,「我是需要錢,但對方是警察——警察我可惹不起,所以這事兒我本來是不敢幹的,可是不干也不行……蔡傑把槍拍在桌子上,跟我說,有些老闆,不是我想拒絕就能拒絕的。我沒辦法,為了活命,我只好答應。」
「後來蔡傑找來一個小姐和我一起拍了一張不雅照,然後把陳珂的頭像P上去,寄給宋楊。再後來事情跟蔡傑設計得一樣,宋楊真的上鉤了。……我按照蔡傑說的,告訴他,有一筆特別划算的交易,十公斤的貨,只要我十二萬,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我急著去拿貨,但是實在沒錢,只好想了這麼個餿主意。後來宋楊把我給銬了,問我這便宜為什麼不給別人偏給我。也是蔡傑教我的,我說蔡傑是蔡啟榮的侄子,想賺一筆外快,這單貨是瞞著蔡啟榮出的。要是叫他叔叔知道撬了他的貨,這事情蔡傑兜不起。後來宋楊就問我們在哪裡交易,讓我帶他過去……
「我……因為蔡傑他們當時就在隔壁屋子裡聽著我說話,我不敢多說,但我當時勸過宋楊,我說勸你還是別去,他不在乎,他把另一隻手銬銬在了他手上,讓我帶他去指認現場。
「再往後,宋楊把我銬在車后座,就往南井村的北山養雞場去了……路上他接了個電話,我估計就是蔡傑說的那個他的搭檔李飛打過來的吧,不知道那邊說什麼,反正宋楊就跟他說,找到我了,拔出蘿蔔帶出泥地翻出了南井村的毒窩,讓他先不要告訴其他人。正說著話呢,他的車就被早就埋伏著的那邊的人給撞了。
「他當時就受傷了,趴在方向盤上半天沒起來,我趁機摸到了他的鑰匙打開了手銬……蔡傑的人把他弄下車,想來殺我滅口,還好我早有準備跑得快,從旁邊斜坡上直接跳了下去。那坡很陡,也很深,幸虧我抓住了一條樹根,最後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我拼了命地跑……後來一路到了中山躲了起來。」
趙學超把包星的供詞整理好報了李維民,另外,他們從現場帶回來的,除了幾具屍體和各種武器裝備外,還從常山他們開過來的麵包車裡找到了一部手機。
卡是新的,查不到任何通話記錄,本來是暫時封進證物袋待查的,沒想到這邊正審著包星呢,暫時放在中山市局刑偵辦公室里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了。來電的是一個歸屬地為東山市的手機號——
辦公室里,忙碌的所有人都靜了一下,趙學超盯著那個來電,跟旁邊的一個女刑警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女警會意地接聽電話,稀鬆平常的聲音,透著睡夢初醒的慵懶,「餵?」
趙學超在旁邊低聲吩咐其他人馬上對手機號進行定位,女警手機里聽見一個中年男聲問:「你是誰?常山呢?」
女警鎮定地回答:「常山在洗澡,你又是誰?」
電話那邊,陳光榮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把手機掛斷,把裡面剛換的卡又取了出來,掰斷,直接扔到垃圾箱裡,臉色緊繃地開車直奔一家私人茶樓會所。
一路按約好的包間房號找過來,推門進去,坐在茶桌邊上不動聲色擺弄茶具自斟自飲的正是塔寨林耀華。
陳光榮一年到頭在林耀華這裡拿得盆滿缽滿,這會兒卻沒能按約定替人消災,他在林耀華面前不免就有些訕訕,「華叔……」
林耀華頭也沒抬,「中山的事,我都知道了。不是說你這兩把槍萬無一失嗎?」
陳光榮自己也是納悶又頭疼,「常山和張彪確實是兩把好手,按理說料理一個包星是小菜一碟,不應該出岔子。」
林耀華慢吞吞地泡了壺茶,拿了小茶杯倒了茶推到他面前抬手示意他坐,「豐益賓館一次,這是第二次了。」
陳光榮有些拘謹地坐下去,「是我的責任。」
林耀華也不是太在意,他搖搖頭,逕自吹了吹茶湯,「好在人死了,不至於引火燒身。」
「華叔,這次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陳光榮苦笑,「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曾子良,有人有槍有功夫。」
林耀華不置可否,「該好好燒燒香了。」
「不然,我給趙學超打個電話,探探口風?」
「你能打探到的消息,我也能。」林耀華終於幽幽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要不,」陳光榮沉吟一瞬,眼神試探中夾著狠戾,「還是想辦法把李飛解決了。」
「不行。有人不讓我動他。」
陳光榮奇道:「誰那麼大面子?」
林耀華看了陳光榮一眼,陳光榮反應過來自己問多了,換了個話題,「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耀華指了指他們各自都放在桌上的兩隻茶杯,「非常時期,咱們還是少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