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擇路地狂飆一氣,確定已經甩開了殺手,坐在商務車裡的幾人都驚魂未定地癱在座椅上。閱讀
上來得急,曾子良跟他們一起坐在了後面,看了眼半個肩膀的衣服都已經被血水洇透的包星,沉著聲音問他:「開槍的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我就是來找湘仔取貨的。」包星已經顧不上肩膀的傷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冷著臉咬牙撕開他的衣服給他做包紮的陳珂和坐在一旁虎視眈眈看著他的楊柳,「你……你們、你們怎麼在一塊兒?」
他不問還好,他一出聲,楊柳新仇舊恨全想起來,一把推開陳珂,聲色俱厲地問他:「包星,鑫達商貿公司欠你姐夫五百萬的借條在哪?」
包星裝傻,「什麼借條?」
這會兒有曾子良給撐腰,打死包星他也不敢對自己動手,楊柳不客氣地一個巴掌扇在他臉上,也不知道她是急是氣還是興奮,臉都紅了,「你再跟我裝傻?」
包星挨了一下,看著車裡虎視眈眈的曾子良和他的手下,不敢再裝糊塗了,囁嚅著道:「借條……我藏起來了。沒用的,我去要過了……」
曾子良獰笑著拍拍他的臉,「借條給我,我幫你去要。」他說著又回頭看了看車後面,見沒有車追上來,這才鬆了口氣,以為剛才那兩個人也是為了這五百萬來的,不由嘀咕了一聲,「看來惦記這五百萬的人還不少。」
什麼借條五百萬的?陳珂目光狐疑地在車上每個人身上都轉了一圈,忽然想起來什麼,連忙拉住包星,「和東山的事兒有關係嗎?那些人是不是想殺你滅口?」
包星都愣了,「你怎麼知道東山的事兒?」
曾子良警覺地瞪起眼,「東山什麼事?你他娘的到底犯了什麼事?」
陳珂握緊了拳頭,直截了當地說:「他害死了一個警察,公安局正在通緝他。」
曾子良的臉色瞬間大變,要不是為了五百萬,他現在就能把這坨垃圾踹下車。可這好不容易搶來的人還不能丟,他氣得猛踹了包星一腳,「包星你個災星!你到底拉了多少泡屎沒擦乾淨?!」
他說著倏然轉頭惡狠狠地盯著陳珂,目露凶光,「你是什麼人?警察?!剛才那幾個是什麼人?」
「我不是警察。」陳珂連忙澄清道,「剛才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她不是警察!」楊柳利用了陳珂,但沒想害她,說著就拉了拉曾子良的袖子,「良叔,讓她下車!我們帶包星去取借條。」
「不行,他得跟我走。」陳珂一把死死拉住包星,看著楊柳的目光很堅定,說著就朝曾子良喊:「停車,我們要下車!」
楊柳也一把拉住了包星的另一條胳膊,想也不想地斷然拒絕,「不行!他現在值五百萬!」
陳珂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原來楊柳答應幫她找包星根本不是為了幫她,而是為了得到那張五百萬的借條去把錢要回來,「你利用我?!」
「本來都死了心了,看見你,我怎麼想都替自己不值,所以我必須得拿到這五百萬,這是包星欠我的!」她用目光惡狠狠地剜了包星一眼,對陳珂說得理所當然,說著又去催曾子良,「讓陳珂下車,咱們去找借條。」
「還找什麼借條,黑白兩道都要辦他!這小子就是個災星!」曾子良簡直暴怒,說話間又狠踹了包星幾腳,「老子要被你害死了!先他媽躲幾天再說!」
那輛商務車在小巷裡緊急剎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曾子良把陳珂從那車裡推了下來,陳珂掙扎著回過頭,「楊柳,楊柳你聽我說,把包星給我——」
「對不起。」曾子良不由分說地把陳珂的手機扔出車窗,重重地把車門關上之際,陳珂聽見楊柳這樣道歉,輕描淡寫。
車子快速駛離,她一個人固執地在陌生的中山街巷裡拼命追著那早就沒影了的車,追到後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往那條岔路走是對的。可還是這麼義無反顧地往前跑,哪怕為難自己,也不想放過這樣一個能把包星抓住的機會。
抓住包星,宋楊才能申冤,李飛才能平反……
她幾乎是不要命了,跑到滿面淚水,跑到渾身脫力,直到被活動的步道磚絆倒,膝蓋的疼痛才讓她緩過神來。
半晌後,她在地上坐起來,拿起手機,慌忙地開了機。
一瘸一拐地走出早已經不知道是哪裡的小巷,終於看到了路燈的街邊,她頭髮散亂,裙子撕破了,膝蓋上在流血,狼狽地招手攔計程車。
總算有個司機肯停下,她也顧不得司機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拉開門坐了上去,「師傅,去中山市公安局。」
司機沒說話。
她坐進車裡,等了半晌發現車一直沒動,不解地抬頭,只見司機指著車窗外前後包夾的兩輛警車,語氣緊張地提醒她:「公安局來了……」
陳珂抬頭,中山市局的副局長趙學超敲敲車窗。
這幾天幾乎都耗在了聯合調查組臨時駐地、合計著自己跟陳光榮的關係遲早也得被拎出來的蔡永強,乾脆把陳光榮找出來喝了頓酒。
街邊大排檔里,蔡永強磕著桌沿兒開了瓶啤酒,給陳光榮前面的酒杯又添了點兒,「調查組也找你談話了?」
「老兄,你是被找去談話,我呢,是作為專案組成員被叫去開會的。」陳光榮故意輕鬆又得意地糾正他,滿嘴揶揄道,「咱倆的處境不一樣哦。」說著,他不自覺地又看了看手機。
蔡永強莫名其妙,「你今天怎麼一直在看手機?」
陳光榮一怔,「有嗎?」
「兩分鐘看了三次。」蔡永強說,「是有什麼事兒嗎?」
反正干他們這個工作的,平時等消息等到寢食難安或者臨時被一個電話叫走這種事兒見慣不怪的,蔡永強的意思是他要隊裡有事兒今天就先散,誰知道陳光榮卻把手機扣在了桌子上,搖了搖頭,「工作太忙,我老婆懷疑我有外遇。我得防她查崗,萬一漏接電話就麻煩嘍。」
蔡永強不置可否地擼了口串,忽然十分懷疑地問他:「你不會真有外遇吧?」
正說著,陳光榮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看了看,又看了看蔡永強。蔡隊長很識趣兒地站了起來,「解手。」
陳光榮一直等到蔡永強走遠了才接電話,是常山打來的,他本以為是個好消息,誰知道,這通電話竟然是報憂的。
本來說得好好的,小事一樁,絕對不會失手,誰知道最後竟然是這麼個結果。這要不是公共場合,陳光榮直接就罵人了。陳光榮在蔡永強走近之前調整了猙獰的面部表情,含糊其詞地對常山說了一句,「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向我提。」接著就掛了電話。
蔡永強甩了甩手上的水,正好聽見這句,看著陳光榮半是玩笑半是揶揄地打趣,「這個外遇還挺難纏。」
「這個笑話不好笑啊。」陳光榮放下手機看了他一眼,仰頭把剩下的那大半杯酒都幹了,說話間就擺擺手站了起來,「不能再喝了,老婆真的要不高興了。老闆,結帳。」
他心裡裝著常山捅出來的這麼大一窟窿,當然喝不下去了。蔡永強不好多說多問什麼,只是看著他去吧檯結帳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趙學超找到了陳珂並從她嘴裡了解到了事情經過之後,就立即給李維民回了電話。聽見陳珂只是膝蓋蹭破點皮人沒什麼大礙後,李維民懸著的心才算是歸了位,聽見已經帶著陳珂到中堂吧後巷看了一圈現場的趙學超說:「和楊柳在一起的還有三個男子,領頭的一個叫曾子良。他們綁架包星,好像是為了一張五百萬的借條。另外……現場有個人被槍殺了。」
「出事現場有沒有查到什麼線索?」李維民問,「那個被打死的人的身份查明了沒有?」
「身份已經查實了,」趙學超回道,「是個街頭小毒販,綽號阿布,真名叫劉躍華,湖南長沙人。現在專案組正在摸排他的社會關係。不過,這種毒販的社會關係複雜,一時半會兒很難有結果。從現場找到的彈殼和彈頭判定,不是制式手槍,而是自製的仿五四式手槍射出的。李局,您也知道,這種仿造的槍枝槍源不好查。」
「楊柳呢?」李維民提醒,「從她的社會關係查,一定要查細。」
「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了。」趙學超先是應了一聲,接著又有些犯難,「不過,據陳珂說,楊柳現在也做皮肉生意,接觸的人範圍很廣,所以……」
「不要強調客觀困難!」李維民倏地有些暴躁,嚴肅地打斷他,「哪起案件是那麼容易破的?這次必須要拿下包星,不能出意外,而且我要的是活口!」
趙學超被老領導震懾住了,不敢再說別的,立刻應了一聲「是」。
李維民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控——李飛關在羈押室里,幫他辦事的陳珂又差點出事兒,5·13案情至今沒有進展,從省廳到公安部都在盯著……他一個人承受了太多太重的壓力,「對不起,我有些衝動,」李維民道歉,緩和了口氣,輕聲說道:「學超,有新的進展馬上告訴我。」
趙學超也知道他的處境,無聲地嘆了口氣,「李局,我明白……」
「另外,」李維民囑咐他,「有關陳珂所說的,一切都嚴格保密。」
趙學超又嚴肅地應了聲「是」,掛了電話,快步朝會議室走去了。
辦公室里,中山市局有關豐益賓館事件的專案組成員正在緊張地忙碌著,白板上一邊貼著阿布死亡現場的照片,另一邊是楊柳、包星的照片,還有「曾子良」幾個字,在原本該放照片的位置,畫了個問號。
其實他們已經查到了消息,一名警員拿著一個資料夾走了過來,「趙局,我們從『金色年華』娛樂場找到一位媽咪,她認出了楊柳。她說楊柳和他們娛樂場看場子的曾子良走得較近。但是這個曾子良的手機扔在住處沒帶走,手機無法定位,您手裡拿的就是他的基本資料。他是河南南陽人,開辦過武術學校,後經營不善倒閉。五年前來到中山,去了『金色年華』娛樂場,是『金色年華』的保安部部長。」
趙學超點點頭,翻開資料,從裡面找到了有關曾子良的幾張照片。他拿起一輛破舊的商務車的照片端詳了片刻,旁邊的警員解釋道:「這些資料是我們從派出所和車管所查的,那輛本田商務車是曾子良去年買的二手車,在車管所里有記錄。」
「這個曾子良現在人呢?」
「據那個媽咪說,曾子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理由是母親生病,他得回一趟河南南陽。」
「你們有沒有驚動『金色年華』里的人?」
「我們是通過線人摸查到這些情報的。那線人假裝嫖客去的「金色年華」,應該沒有驚動到別人。」
「好,」趙學超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凜然道:「馬上比對從中堂吧附近調到的監控錄像,看當晚有沒有這輛車出現過。有的話,馬上在全城搜找這輛本田商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