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研究員目送教授走出門去後，鬆了一口氣，癱倒在座位上。
監控室內只剩下剛剛那個戴眼鏡查房的男人還有女研究員自己。
她看了一眼年輕男人一絲不苟的面容。
泄氣一般抱怨著，「教授的壓迫感就是強大，和他在一個屋子裡，我感覺空氣都快被他搶走完了！」
年輕男人抬起頭，溫和笑著，「小聲點吧夏魚，待會兒教授殺個回馬槍，你就完了。」
女研究員叫夏魚，她嘆口氣，眼神有些悵然。
「王柯你說，我們這個實驗室，是不是太殘忍了……」
王柯是年輕男人的名字。
他抬頭看向滿牆的監控，那些穿著純白病號服，呆坐在房間內的實驗品。
他們沒有人格，像是一隻只供給實驗的小白鼠。
王柯也嘆口氣，「殘忍是殘忍……但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很快到了吃飯時間，今天是王柯和夏魚值班，也是他們去發放飯食。
王柯將一個巨大的鐵桶抱上推車，裡面裝著乳白色粘稠的糊糊。
那便是實驗品們的食物。
一堆營養粉末混合起來的，毫無味道和香味的粘稠狀漿糊。
王柯拿起勺子攪拌，然後挖出一勺倒進夏魚擺放整齊的碗內。
面前正是001號實驗品的房間。
夏魚輕輕敲擊鐵門，溫柔叫道，「001號，吃飯時間到咯。」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床邊站起，他眨巴著好奇的眼睛看向欄杆外的夏魚。
這可愛的小模樣無疑對兩個年輕研究員的殺傷力很大。
001號是幼兒體形態，長得無可挑剔，像是櫥窗里精緻的洋娃娃。
甚至不吵不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
夏魚總是無來由的對他很溫柔。
就像是今天一樣。
儘管001號只是一個小孩，她還是用著最溫和的語氣又挑了一碗盛的最滿的遞進房間。
尹朝踮起腳才能碰到欄杆，他端起碗，有些嫌棄眼前的食物。
但肚子很餓，他還是乖乖坐在鐵架床自帶的小桌前一口一口塞進了嘴裡。
剛剛那個女人好像對他挺友好。
尹朝心想。
或許可以找機會利用一下。
王柯和夏魚送完001號的飯後，徑直略過了002號。
透過欄杆，夏魚可以看見裡面一個精壯的背影。
肩膀很寬，只穿著一件背心，露出來的手臂上是一層薄薄的肌肉。
她看見過幾次002號正臉，很帥，帥的不像是真人。
但那是一種帶著野性和危險的帥。
他盯著你時，就像是一頭眼冒綠光喘著粗氣的野獸在狩獵，而你，就是他捕殺的獵物。
「今天是到002號的餵食時間了嗎？」夏魚問一旁的王柯。
「嗯。」王柯點頭，說教授早就準備好002號的食物了。
夏魚有些反感，撇撇嘴只覺得自己倒霉。
偏偏在自己值班的時候碰到餵食002號這種事情。
她剛進實驗室實習的時候，碰到過一回餵食002號。
經驗尚缺的她被嚇的當場尖叫起來。
她從來不敢相信，自己會觀看這樣一場血腥又殘忍的現場直播。
002號的食物——是那些無用的實驗品。
就是教授所說的，榨乾了最後一點價值的實驗品。
他們最後的價值，是被002號殺掉。
然後002號會像吸食鮮血的惡鬼一樣，匍匐在那些屍體上，還會發出粗重的嗬嗬聲。
夏魚不清楚，002號還能不能算是人類。
晚上，夏魚在監控里看到拿著麻醉槍的小隊進入一間病房。
他們動作嫻熟，很快從裡面拉出一個瘦弱的男人。
然後來到002號病房前，從欄杆口射入麻醉槍，過了一會兒才將門口昏迷的瘦弱男人扔進房間。
夏魚不想看血腥的場面，於是找了個藉口說自己要去上廁所。
過了很久，夏魚回到監控室的時候，002號的房間已經被收拾乾淨了。
那個危險的實驗品戴著項圈還有手鐐腳鐐，正跪坐在地上拿自己的上衣擦拭地板。
夏魚知道這是002號每次進食完都會做的動作。
只有這個時候，夏魚才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002號還是個人類。
就像是將自己落在地上的食物打掃乾淨一般。
「夏魚，帶薪拉屎這麼長時間？」
王柯故作不滿打趣道。
夏魚露出一個「你懂得」表情，推推他肩膀，「你也去你也去，不能讓自己吃虧！」
王柯擺手，並表示蹲這麼久很有可能得痔瘡。
夏魚氣的又捶了他幾拳。
看著是個清冷理工男，接觸下來才知道，王柯嘴很欠。
但只有在這個時候，夏魚才會將實驗室內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聯繫起來。
在全是瘋子的地方，也只有王柯和她一樣。
是個充滿怨氣的打工人。
第二天，交班的人來之後，夏魚就回家休息去了。
等到她再來上班的時候，得到的消息卻是教授要將001號扔到小黑屋。
小黑屋裡也是一個房間。
那裡的監控常年熄屏，所以看起來一片黑暗，大家都叫那裡為小黑屋。
但裡面是有實驗品在的。
只不過沒人見到過，只是偶爾會有丟進去投餵的實驗品。
小黑屋裡的028號不似002號，002號只吸食血液。
而028號，只要丟進去，基本上都是屍骨未存。
沒有人敢進去打掃，所以裡面即使發出惡臭也沒人會管。
夏魚從監控里看見那些手拿麻醉槍的人將001號帶了出來。
他還那么小，被那些人像是拖著麻布口袋一樣，丟進了那間小黑屋。
王柯看出她的傷心，拍拍她肩膀，費勁安慰著。
「沒事，其實……你只需要將他們當做一些……培育出來的，不屬於人類的東西，或許會好一點……」
他說。
過了幾天，夏魚幾乎都要從悲傷中走出來，快要淡忘掉001號。
卻在某天放飯時，途經028號的房間時，聽見了鐵門敲擊的砰砰聲。
「姐姐，我餓了，可以給我一點食物嗎？」
黑屋裡傳來小孩稚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