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章 知更鳥

  另外一邊。

  自從停下跳舞后,白談和月影就進了一個山洞。

  像是來時一樣的山洞。

  月影眼前一片黑暗,如果仔細看,能夠看到她眼睛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她摸索著牆壁慢慢站起來,「有人嗎?怎麼這麼黑?」

  忽然,月影后背搭上一隻溫暖的手。

  「有人,走吧,向前走。」

  白談的聲音響起。

  月影問他能看見東西嗎,白談說能。

  他說,「還記得那個希臘神話的最後一部分嗎?」

  月影點頭,回應他,「冥王提出條件,在俄爾普斯領著歐律狄刻走出地府之前決不能回頭,否則歐律狄刻將會墜入地獄,魂飛魄散。」

  白談笑起來,像是得意的老師誇讚自己最優秀的學生。

  「你記得很清楚,太棒了。」

  「所以,別回頭。」

  他說。

  月影笑起來,「怎麼,你是我的妻子嗎?」

  「可以是。」

  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月影的心弦再一次被撩撥。

  她紅著臉,心想,幸好白談看不見。

  山洞似乎很長,月影走了很久,背上手掌的溫度也越來越淡。

  忽然,身後的白談說,「可以,稍微慢一點。」

  「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嗎?」

  月影問,她想起之前洞穴里那些雪白又粘稠的菌絲。

  白談沒有說話,兩人的步子慢了很多。

  「對了。」月影想問他,之前在冥王的殿堂里,他告白的話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只是單純的被控制住了。

  只是話到嘴邊,她卻問不出口。

  白談像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詢問,「怎麼了,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話嗎?」

  月影搖頭,咬住下唇沒有回答。

  她不能讓自己的愛害死白談。

  那些深藏的愛意不重要,她只想白談能夠平平安安,這樣就很好。

  月影的眼前出現淡淡的光影。

  她費勁的揉揉眼睛,看見模糊的洞口。

  「快到洞口了!」

  月影跑起來,衝出漆黑的山洞,沐浴在熱烈的陽光下。

  她回頭,看見蒼白的,像是一縷魂魄一樣的白談。

  「你怎麼了?怎麼……變成這樣了?」

  白談只是站在黑暗處,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笑著。

  他語氣淡淡,「我可能,回不去了。」

  月影不願意相信,她走回山洞,伸出手想要觸碰白談沒有色彩的臉頰。

  像是觸碰到了雲彩,她的手穿了過去。

  「為什麼會這樣?」

  月影眼角有淚水划過。

  白談搖頭,「沒事的,好好活下去,我也該……休息一下了。」

  像是煙霧一樣,白談的身形越來越淡。

  直到最後,月影也沒能問出口。

  她跪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卻又悄無聲息地哭著。

  就像白談消失的魂魄。

  他在這世界上,再也留不下任何東西。

  他終將變成了,那些他曾經所失去的回憶一般。

  冥王說,他想要看感人肺腑的愛情。

  於是選中了互相愛慕的少男少女。

  少女被剝奪視物的權利,少年被剝奪實體的權利。

  其實在月影醒過來之前,白談早已經醒過來,他面前有一張紙條。

  「帶她走出洞口,你會魂飛魄散,讓她踩中陷阱,你會獲得新生。」

  如果沒有他的帶領,被剝奪視線的月影肯定會踩中陷阱,那些惡毒的陷阱,每一個都是要人性命的。

  於是想也沒想。

  白談帶著她,讓她向前走。

  我曾高喊無愛者自由,可我終將,還是為了所愛之人。

  被困在了這魂安之地。

  白談從來都不知道月影的預言,他也從未向她袒露過心扉。

  像是殿堂里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的真心實意。

  「不信愛之人,終將因愛而死。」

  月影一直以為,自己的愛會殺死白談。

  但真正殺死白談的,是他自己的愛。

  同樣回到山洞的俄爾普斯,也看到了紙條。

  上面寫著「不要回頭,否則你的妻子將會魂飛魄散。」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俄爾普斯回頭了。

  他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幾乎是跑著的,俄爾普斯衝出了洞口。

  這一路上太嚇人,他只想回到城邦。

  繼續做那個萬人敬仰的天才音樂家。

  直到跑出洞口,他撲在灑滿陽光的草坪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但他聞到青草的氣味,聽到蜜蜂的嗡嗡聲,他漸漸睡著了,臉貼在被陽光烤暖的土地上,安詳的睡著了。

  他似乎忘記了歐律狄刻。」

  原本帶著睡意的俄爾普斯被嚇得坐了起來。

  他驚恐的看著身後緩緩走出來的人,是尹朝,還有那個瘋子!

  俄爾普斯大聲喊叫,「是你們?你們怎麼沒有死在冥界!」

  尹朝不留情面道,「不止我們沒死,歐律狄刻,也沒死。」

  俄爾普斯震驚了,他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白裙金髮的歐律狄刻從兩人身後走出,她很生氣,看向俄爾普斯眼中只剩下恨意。

  「你是一個殺人犯!我會去起訴你的!」

  歐律狄刻控訴。

  見他還在驚訝於為何沒有殺死歐律狄刻,尹朝站了出來,向他解釋。

  「你忘了嗎?紙條上說的是,只要你回頭,你的妻子就會魂飛魄散。

  可是歐律狄刻現在不是你的妻子。

  所以條約,無效。」

  最後,他們回到了城邦。

  有人查明歐律狄刻的女傭因為嫉妒她,所以到處造謠歐律狄刻私會情夫一事。

  糖果店的老闆也再次解釋,他看見歐律狄刻身邊雖然有男性,但也有其他外鄉人。

  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

  但是卻讓歐律狄刻喪生。

  世界對美麗的女子從來都不公,她們因為美貌受到優待,也因為美貌遭遇無端的禍患。

  俄爾普斯沒有得到懲罰,他依舊受人追捧。

  仿佛過了一段時間,人們就完全淡忘他的所作所為。

  【滴滴,俄爾普斯,完結。】

  【玩家尹朝,等級30

  生命值12200+2000,體力值12160+2000,精神力100,智力96,獲得道具:愛的八音盒(A級)。】

  【恭喜您新神大人!完成考驗!】

  回到現實世界後,尹朝第一個參加的會議,是白談的葬禮。

  那天下著小雨。

  白談的墓地在一處公園,那裡風景很好,周圍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

  刻著白談名字的墓碑旁邊還有兩個無名墓碑。

  白語說,那是為她和白敘準備的。

  月影也來參加了這場葬禮。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她肩頭,即使戴著墨鏡也能看清她紅腫的雙眼。

  忽然,一隻腹部橘黃的知更鳥落在白談墓碑上。

  它跳來跳去,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人群。

  鳥兒不懂人們為什麼看見它後,哭的更加傷心了。

  只是啾啾兩聲,振翅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