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只是靜默著沒說話。
又走了很久，前方冒出一點橙色的暖光，像是燭火在跳躍。
兩人加快腳步，河流嘩嘩的聲音傳進耳朵。
他們出了洞口，入目是一條藏於巨大洞穴中的暗河。
河岸邊站著一個青年。
是尹朝。
「是尹朝！」月影有些激動，卻被白談捂住了嘴。
「怎麼了？我看他不像是假的啊？」她有些迷惑。
白談搖頭，「不是這個，我只是覺得他很危險，就當是關心你吧，如果沒有必要，少和他接觸。」
月影不是傻白甜，她是玩家們口中奇蹟公會的會長預言家。
白談或許覺得自己的告誡有些多餘，擺擺手理了一下垂落胸前的秀髮，裝作毫不在乎。
「當然，預言家可不需要我這個閒人的提醒。」
月影一直盯著他，表情帶著明顯的懷疑，直到白談變得有些不自然。
他剛想問出口，站在河岸邊的尹朝轉過了身。
對方笑著朝兩人招手，「在幹嘛呢？還不過來？」
月影這才移開目光，泰然自若的朝尹朝走去。
「你到這多久了？」
月影問。
尹朝還是那副樣子，溫和又疏離。
「沒有時間概念，反正我等了挺久的。」
月影有些驚訝，她和白談在路上幾乎沒怎麼耽擱時間，卻遠比尹朝到的晚。
她又問，「你有碰見那些，能夠吃人的菌絲嗎？」
尹朝歪頭，聲音疑惑，「吃人的……倒是沒有看見，菌絲確實看見了。」
緊接著，他又補充道，「是那些菌絲給我指的路，它沒有給你們指路嗎？」
「指路？」月影不可思議，回想起丁寧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無孔不入的菌絲，忽然有些起雞皮疙瘩。
又等了一會兒，這次出洞口的是洛凌躍。
他氣喘吁吁，渾身是血，手上長長的彎刀粘著幾縷菌絲，身後跟著完好無損的俄爾普斯。
「你沒事吧？傷到哪了？」月影趕緊找出自己身上治癒傷口的道具。
洛凌躍搖頭拒絕，「沒事，已經好了。」
尹朝知道他有快速癒合的能力，倒是沒有過多擔心。
「你們這是遭遇了什麼？」白談眼裡閃著好奇。
沒曾想俄爾普斯率先搶答，他趕緊遠離洛凌躍，指著他鼻子大聲譴責。
「他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明明都看出是那些邪惡的白色絲狀物變成了其餘人的樣子，但他還是剩了一個怪物不肯殺！」
尹朝正吃著瓜，沒想到俄爾普斯的矛頭下一秒便指向了他。
「剩下來的那個怪物長著你的模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尹朝身上。
俄爾普斯情緒依然激動，「他就一動不動的讓那個怪物刺穿了身體！
那個怪物和他擁抱，他也張開手臂！
然後，然後就被伸展出來的白色絲狀物刺穿了全身！」
「直到最後一刻，怪物維持不了人形，他才殺死了怪物！」
「你們離他遠點！他就是個怪物！你也是！」
尹朝無端被指控，笑出了聲。
倒是月影看看洛凌躍，又看看尹朝，心中默默為午夜拉響警報。
下次一定得給午夜安排一點和尹朝一起行動的副本。
沒人理會俄爾普斯說的話，這些人平靜的樣子，讓俄爾普斯覺得自己才是最正常的那個。
又等了一會兒，李華和鍾明南也來了。
除了死去的丁寧外，全員到齊。
大家沒有時間為丁寧默哀，他們看著眼前寬闊又湍急的河流，有些犯難。
「他穿過泰納洛斯一個幽深的洞穴，又用七弦琴的琴聲打動了冥河上的船夫，馴服了守衛大門的三頭惡犬，最終來到冥王面前。」
白談念起來。
這是希臘神話中俄爾普斯前往冥界的經歷。
他在剛開始也給大家講過。
所以剛剛那條洞穴對應的，就是泰納洛斯那個幽深的洞穴。
這條河，對應的是冥河。
「可是哪裡來的船夫？」李華摳著腦袋提問。
白談將視線轉向俄爾普斯，「當然得是用七弦琴引出。」
一開始，俄爾普斯還不願意，雖然他隨身帶著七弦琴，但他就是不願意。
「我的琴聲，只配在布滿鮮花的音樂廳演奏，而不是在潮濕黑暗的地底！」
他高聲抗議。
最後還是洛凌躍二話不說，將手中彎刀架到他脖子上才改口同意。
不情不願的俄爾普斯彈奏起雜亂無章的樂譜，宣洩著心中不滿。
洛凌躍提刀緩緩划過石粒，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俄爾普斯的琴聲終於恢復正常。
尹朝站在河岸邊眺望，看見一艘吊著燈籠的小船宛如一片飄蕩在水中的樹葉般晃晃悠悠駛來。
「那就是船夫？」
有人提問。
小船上划槳的人，準確來說，不算人。
是一個沒有臉的鬼怪。
它形狀似人，原本該生長著五官的臉上是一片沒有起伏的白肉。
像是將臉與光禿禿的後腦勺對調，只是後腦勺也沒有臉的存在。
它將船停在眾人面前，原本光禿禿的臉頰忽然撕出一道裂口。
裂口在嘴巴的部分，只是咧到了耳根的位置。
它發出嘶啞粗糲的聲音，「你們好，請問是你們在彈奏樂曲嗎？」
俄爾普斯被嚇壞了，是尹朝替他回答，「是的，您就是船夫？」
「沒錯，我是冥河上的船夫，大家都叫我無臉。」
尹朝繼續和它寒暄起來，像是在樓下碰面的鄰居。
「今天天氣可真好。」
「是的先生，一如既往的暗無天日。」
「吃飯了沒有。」
「沒有，正有點餓呢……」
終於有人受不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或許是見無臉男並沒有那麼危險，李華站出來，有些不耐煩道，「我說，能不能先把我們送過河啊？」
尹朝轉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這一眼讓李華有些滲的慌。
他結結巴巴問，「怎，怎麼了，我，我說錯什麼了？」
「沒有。」尹朝拍拍他肩膀，低聲說，「你還是和英語作文里一樣，事情多。」
李華不知道這個梗，他歲數大，不是幾位的同齡人，所以有些懵。
這時，無臉開口了。
他將船上的燈籠重新點亮，恭敬道，「當然可以，只不過，我希望在船隻未到達彼岸的時候，琴聲能一直為我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