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羽毛划過心弦,又像是海浪敲擊礁石。
尹芮倒在他懷中。
尹朝這才想起一件事來——尹芮好像是一杯倒。
場景再次轉換,是在地下酒館後那條昏暗的小巷內,他視野十分受限。
但是聽覺十分靈敏。
深深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唇舌交纏的粘稠聲接踵而來。
「你會記住我的名字嗎?」
「嗯……我會……啊……」
「我叫商屹。」
「商屹……商屹……」
尹朝臉色有些難言,他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只希望這個場景趕快結束。
像是聽到了他心中所想,場景立即開始轉換。
尹芮站在中央殿堂,面前是大主教。
「最近有很多民眾失蹤,你瞞不了我多久,主教。」
大主教微微屈身,像是對待調皮孩童一般,「祭司大人,一切都是為了城邦。」
尹芮自懂事以來,這句話不知聽過多少遍。
他不願再妥協,站起來居高臨下道,「我不希望再有此事發生,主教,記住你的身份,不要越界。」
大主教依然帶著那抹,尹芮從來都摸不透的,慈祥的笑。
「是的,祭司大人。」
後來,尹芮再溜出去,卻再也尋不到那家地下酒館。
有流浪漢見他在周圍徘徊,遞過去一張紙條。
「這是原來酒館的老闆托我帶給你的,他說是一個黑髮黑瞳的少年,是你嗎先生?」
尹芮點點頭,接過紙條。
『我查到了,在牧師所住的地方,有一間地下室,那裡畫著奇怪的,像是為什麼獻祭所誕生的陣法。
抱歉,我只能查到這麼多。
或許你見到這張紙條時,我已不在。
祭司大人,您該走了。』
流浪漢又遞過來一朵雪白的玫瑰,「這是和紙條一起,也是酒館老闆留給你的。」
他低著頭接過,給了流浪漢一些小費,便離開了這裡。
夜裡的風很冷,帶著玫瑰的馨香。
像是有一雙冰冷的手為他擦拭落下的淚珠。
為什麼每次的相見都如此短暫,又為什麼每次的分別都這麼急促。
商屹,你到底是誰。
「商屹,你到底是誰?」
他蹲坐在街頭,喃喃出聲。
「喵~」
一隻黑貓跳上尹芮膝蓋,它像是完全不怕人。
溫暖的身體蜷縮著,躺在他懷裡,為暗淡的夜驅散了一絲寒氣。
尹芮落下的淚珠被黑貓舔舐,像是在安慰他。
「小黑貓,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
可是黑貓不能說話。
只能睜著清透的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眸子盯著他。
「你叫商屹嗎?」
他鬼使神差問出口,然後自嘲笑笑。
沒想到黑貓喵了一聲。
似乎是在回應。
尹芮又叫了一聲,這次黑貓沒再回應。
它跳出他懷抱,回頭望著快要升起的太陽喵了一聲。
然後轉身離去。
「你是在說,我該走了嗎。」尹芮問。
回答他的只有風聲。
場景開始轉換,尹朝來到了一家教堂外。
「你是輕盈的風,你是飄舞的花,你是路邊的婦人,你是嬉戲的孩童……」
「啊,掌管世間的神明,一切都是你的化身。」
「請您將祝福與啟示由祭司傳遞給世人。」
「太陽高懸於空中,光明會長久庇佑土地上的信徒。」
「祝願明天也是太陽升起的一天。」
有人在裡面唱著頌歌,這是尹朝第一次聽見與祭司無關的頌詞。
「虔誠的信徒們,我們終將會為神明奉獻一切。」
穿著白袍的男人在最前方激昂演說。
下面是一片歡呼與喝彩。
緊接著,白袍男人帶領眾人走下了一間地下室。
地下室陰森恐怖,中間用鮮血畫著一個陣法。
「這是哪牧師大人?」
有膽小的人開始問。
牧師卻什麼也沒說,他只是站在陣法中央,低聲詢問。
「你們是神明虔誠的信徒,是嗎?」
那個膽小的人顫顫巍巍回了一句,「是的,我是。」
得到肯定回答,牧師嘻嘻笑了一聲。
在空曠潮濕的地下室顯得尤為詭異。
「牧師大人……您怎麼了?」
牧師沒有回答,緩緩轉過頭顱,漆黑空洞的眼眶內爬出兩隻觸手。
所有人都被嚇得尖叫逃離。
地下室的大門卻早已緊緊關上。
此時,牧師全身上下都爬滿了觸手,那些觸手好像寄生蟲一般,從牧師身體裡一條條脫落。
它們目標明確,纏上活人脖子,然後不顧他們掙扎將人勒死。
直到所有人都沒了生的氣息。
牧師漸漸變回人形,他匍匐在地,哭泣著。
每一次的獻祭,都讓他痛苦萬分。
尹芮來到這裡後,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還是來晚了些。
「你真的是牧師嗎?」
他問。
牧師抬頭,眼裡沒有驚訝與被人發現的恐懼,更多的是悲傷。
「求您了祭司大人,殺了我,殺了我……」
他不斷哀求著。
尹芮嘆口氣,「這就是你們瞞著我的事?為什麼要這麼做?」
牧師顫抖著,似乎是覺得現在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回憶著,緩緩道來。
「我們從一開始知道祭司是個男孩時,就已經開始了爭執。
神父、執事和我,認為你不應該作為祭司,大主教和修女認為不能質疑神的抉擇。
幸好,後來我們沒再堅持,你也成為了有史以來最為強大,最為接近於神的祭司。
你是天空的飛鳥,陸地的圍欄困不住你。
你的天賦異稟讓我們明白,城邦已然困不住你,你或許會成為新的神。
可是天際的神明,又怎會願意再庇護一個小小的城邦呢?
於是我們開始折斷你的雙翼。
修女用禁忌之花讓你迷失,執事為我帶來神明虔誠的信徒獻祭,神父為我畫下陣法……
你知道嗎祭司大人,或許沒有我們,你早已靠著驚人的天賦成為新的神明。
可是……一切都是為了城邦啊……一切都是……」
還沒說完,牧師開始吐出一條帶著粘液的觸手來。
然後是第二條、第三條……
觸手占據了整個身體,他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囊尖叫著。
尹芮手持火焰一把火燒了這裡。
就在他要離開時,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吸引了他注意力。
尹芮看向靠近門口躺著的青年,試探了下鼻息,發現對方還活著。
被他救出來的青年還在不停咳嗽著,似乎身體不太好。
「抱歉,祭司大人,咳咳,這是我從小的毛病。」
尹芮笑笑,「或許正是因為你的毛病救了你。」
青年擦乾淨臉上的血,笑的很是沉重。
他問,「祭司大人,牧師說的都是真的?那你……」
尹芮沒有回答,反而一直盯著他的臉。
「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有些受寵若驚,紅著臉問。
「您會記住一個青年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