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煩,他心底止不住嘆氣。
這時兜帽男開口了,竟是回答剛剛那個問題,「我是玩家,第十人。」
尹朝這才發覺,兜帽男不止身材好,長相好,聲音也好聽。
他問,「那之前怎麼沒見你?我記得所有玩家都是從送嫁路上兩旁的屋子裡出來的吧?」
兜帽男稍稍動了動自己的脖子,目光落在尹朝臉上。
「我把鬼怪殺了,先你們一步到這裡。」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起殺鬼怪時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平常。
尹朝打量著這人,想起當時自己看見的沾著黑色粘稠物的木門,直覺這人說的十有八九不是假話。
他回到正題,「既然你都聽到了,剛剛那個小女孩說要去廚房找到什麼東西藏起來,你這麼強完全可以自己去。」
兜帽男聽後,臉上浮現出幾絲氣惱,「我找不到,你是邪神之子,這是專門為你設立的遊戲。」
尹朝眼皮猛跳,什麼邪神之子!聽起來就像是要被架上火堆被燒死的不祥之人似的。
他不相信那個看鬼片都會縮在自己老公懷裡的尹芮會是什麼邪神。
於是連忙反駁,「你別瞎說!我可不認識什麼邪神!」
兜帽男不置可否,站在他對面不打算動作。
意思很明顯,他在等尹朝。
無奈,尹朝只好躡手躡腳隨著兜帽男走出房間。
夜裡十分安靜,過道兩旁的紅紗迎風飛舞。
外面的林子裡不時會傳來貓頭鷹如同嬰孩啼哭的叫聲,飄蕩在夜空,讓人聽的遍體生寒。
尹朝走在兜帽男身後,兩人下了二樓來到一樓。
兜帽男好像很熟悉這裡的地形,倒是印證了他之前說已經找過但是找不到的話來。
他隨手推開一扇爬滿綠苔的木門,轉身踏了進去。
尹朝緊隨其後,然而撲鼻而來的腐臭味刺激的他眼含熱淚。
視野漸漸模糊。
眼前的場景開始轉換,撒著月光的廚房慢慢亮堂起來。
「哎呦要生了!要生了!快去找個婆子來!快啊!」
尹朝晃著昏沉的腦袋,只感覺天旋地轉。
他耳畔是人來人往的嘈雜聲,似乎是有人要生了?
剛剛那叫著找婆子的聲音又響起來,「什麼!早產!那可咋辦哩!可一定要保住這胎啊!」
另一個蒼老而狡黠的聲音響起。
「按我王婆子這麼多年的經驗啊,這是胎哪吒胎,而且是個男娃。」
「喲!男娃!那可一定得保住了!」
王婆子嘆了口氣道,「文才他娘唉,這得去鎮上請大夫來看哩。」
「那可得花不老少錢!你就說,我這孫子能不能保住!」
文才她娘語氣裡帶著焦急,只是這焦急是對那未出世的孫子還有請大夫需要的花費而起。
屋子裡年輕女子痛苦的哀嚎聲還在繼續,屋子外兩個人卻已經心照不宣的做起了買賣。
王婆子點點頭,喝了口水繼續說,「可以是可以,只不過這桂香……」
「能保住我孫子就行!這請大夫的錢能夠我兒再娶兩個媳婦兒哩!」
話聲到這就結束了。
尹朝也已經清醒許多。
他看著從屋裡端出的一盆盆血水,眉頭皺起。
漸漸的,整個院子都被血水染紅,女子的哀嚎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嬰兒的啼哭。
這是生命的開端,亦是生命的結尾。
「王婆子!怎麼是個女娃子!不說是男娃的哩!」
文才娘的吵鬧聲蓋過了孩子的哭聲。
王婆子灰頭土臉的從屋子裡跑出來,身後跟著一連串的喊罵。
尹朝站在院子中央,四周都是血水。
王婆子跌跌撞撞的走進院子,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著什麼。
忽然,角落籠子裡的雞開始打鳴振翅,像是有什麼東西掐著它脖子。
不遠處拴著的黑狗也開始狂吠不止。
尹朝腳下的血水漸漸變得粘稠,直到王婆子走到尹朝身邊,他才聽清她在說什麼。
「哪邊來的哪邊去,我王婆子只是幫主人家辦事,哪邊來的哪邊去……」
就這麼念叨了一路。
公雞沒了氣息,黑狗也停下了叫聲蹲在牆角嘔血。
等文才娘和幾個妯娌追著王婆子出來,還想要個說法時,王婆子已經躺在了粘稠的血泊中。
那血好像有生命般向四周蔓延,文才娘也被吞噬其中死狀可怖。
整個世界都被血包裹。
尹朝滿目都是血紅,他鼻腔里縈繞著濃重的血腥味,好像沉溺在血海。
漸漸呼吸不過來。
「凝神,閉氣。」
一個冷冽的聲音在這血海里強勢殺出一條路,尹朝像是找到浮木的溺水之人,貪婪的抓住這聲音。
「醒來。」
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
那聲音說醒來,尹朝便真的醒了過來。
鼻子裡的血腥味被腐臭味代替,他竟然覺得有些親切。
咳嗽兩聲後,尹朝看清了眼前人。
是兜帽男。
「我怎麼了?」
他問。
兜帽男將他扶起,環顧四周道,「共情。」
見尹朝一臉懵,兜帽男解釋說,「共情是鬼怪殺人的手段之一,重現曾經的場景,將人殺於幻境之中。」
原來是中了鬼怪的套路,尹朝拍拍沾滿灰塵的褲子。
他不禁想到那個名叫桂香的女子,難道自己是與她共情的?
趁著他發呆這會兒,兜帽男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月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廚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灶台。
尹朝回想起小女孩說的話來。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把話說完,究竟是找到我藏起來,還是找到我藏起來的什麼東西。
尹朝看到靠牆邊上有排柜子,準備走過去打開看看。
還沒走到柜子跟前,就被身後的兜帽男拽住領子往後拎了半步。
他背後貼著兜帽男的胸肌,頭頂是兜帽男的下巴,屬實有些彆扭。
剛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就被兜帽男一隻手捂住了半張臉。
「噓,有腳步聲。」
他說。
尹朝頓時將注意力放在了廚房外。
仔細聽確實能聽見,那腳步聲由遠及近。
噠,噠,噠,噠。
沉重而又緩慢。
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兜帽男連忙將尹朝拖到灶台後面的一處柴堆里躲起來。
沒過多久,木門嘎吱一聲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人是穿著短褂的村長。
他目光呆滯,尖牙外露,慢慢走向灶台。
尹朝和兜帽男蹲在柴垛後面,只能透過枝椏之間的縫隙視物。
忽然,村長畸形的雙腿停在了他們躲著的柴堆前面。
兩人大氣不敢喘。
幸好村長只是停留一瞬後便走開。
他先是打開灶台蓋著的大鍋蓋,發現裡面沒有自己想找的東西,後又走向一頂漆黑的石缸。
他停在石缸前,出人意料的開始用爪子撓牆壁。
很快,土牆被他非人的爪子抓出了一個大坑。
尹朝看見牆壁裡面露出了一雙乾瘦皸裂的手來。
是一具屍體?
漸漸的,村長將土牆裡面的屍體整個挖了出來。
他如同拖著麻袋一般將屍體放在灶台上,張開口器撕下屍體臉上的一塊皮肉。
月光很亮,屍體皮下蠕動的蛆蟲和掉落的碎肉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