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新司低頭扒著母親俯躺的屍體,在沾滿血點的晚禮裙下發現一雙帶著溫度的小手。
他認識這雙手的主人,是他的弟弟万俟新知。
稚嫩的臉頰掛上一抹劫後餘生的笑容,万俟新司轉頭想要向尹朝尋求幫助。
他當然知道邪神很強,但是僅僅過去不到十秒的時間。
場上的三個西裝男已經七竅流血飲彈而死。
尹朝站在屍體中間,歪歪頭,眉尾小幅度提起。
說實話,他剛剛一點沒有出手,這幾個人就先一步死去。
直到轉身看見小万俟新司亮晶晶的眼眸,尹朝才將挑起的眉尾放下。
還記得万俟新司的稱號嗎——「棋手」。
擅長操縱和謀略,心理博弈,控制你的身體,讓你淪為他手下棋子。
無論外貌和記憶如何改變,刻印在骨髓的天賦是不會輕易磨滅的。
尹朝頭頂映照著水晶吊燈落下的斑駁光芒,晃人又耀眼。
他一步步朝著万俟新司走來,眼裡帶著深不見底的情緒,彎下腰詢問。
「找到你弟弟了?」
万俟新司點點頭,指了指身後。
憑他現在的力氣,不足以搬開一具成年女屍。
尹朝會意,半蹲下來,將女屍翻過身抱起,輕輕放在一邊。
果然,一張和万俟新司相差無幾的小臉緊閉雙眸躺在地上。
幸好,他安然無恙,看起來只是暈了過去。
剛剛還眉頭緊皺的小孩瞬間鬆了一口氣。
他細細擦拭弟弟沾了血滴的臉龐,本該是溫情的畫面,嘴裡說出的話卻讓人細思極恐。
「我知道誰是幕後黑手,您敢相信,有著百年之久歷史的万俟家族,竟然在一天之內……幾近滅口?」
尹朝被勾起了好奇心,吹滅長杆燈,靠坐在長桌前。
可還沒等他說話,宴會廳緊閉的大門被一群黑衣人踹開。
他們有序在門兩側列隊,中間進來幾個頭髮花白的老者。
為首老者的五官和長大之後的万俟新司十分相像,只是他臉上有著一條狹長又猙獰的刀疤,眼珠渾濁陰翳。
「白髮人送黑髮人,很及時。」
万俟新司站起身,直面老者,說著模稜兩可又意味深長的話。
在看到渾身乾淨,眼神堅定,散發著明顯不屬於孩童氣質的小孩時,老者的表情明顯崩了一瞬。
「您來的真及時,爺爺。」
万俟新司笑著,禮貌中帶著一絲不明顯的雀躍。
這很符合世家大族中教養出來的孩子,要是四周橫七豎八躺著的,並非慘死的屍體,就更符合了。
刀疤老者嘴角抽搐,眼底流露出一抹慍怒。
還是身後跟著的一個穿白西裝的老頭率先衝到万俟新司面前詢問是否受傷。
「沒事吧小司,有哪裡不舒服?受傷了嗎?」
另外幾個老者也都圍了上來,尹朝數了數,將近一半。
情況已經很明了,兒子勢力越發強大,父親不滿,里通外合殺人滅口。
為的就是名正言順,讓這一半手握資源的老者聽命於他。
万俟新司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万俟新知,立刻就有老頭將昏迷的万俟新知抱起送去醫院。
就連中途保鏢想要接過,都被拒絕。
後來的畫面閃過十分迅速。
万俟新司被接到白西裝老者的家裡暫住,他對於人心的操控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
再加上万俟新知與他相輔相成,有著看透人心的本領。
讓刀疤老者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威脅。
距離殺死自己的兒子還不到十年,他再次將黑手伸向了自己的親孫子。
只不過今非昔比,這兩個繼承著他血脈的孩子,早已隱忍多年。
就像兩頭躲在暗處的狼崽,體型雖小,但牙齒鋒利。
直到自己派出去的殺手將黑洞洞的槍口抵在自己額前時,刀疤老者才幡然醒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說,當時怎麼會那麼湊巧,就是留下了你們兩個種?」
他瘋癲笑起來,被壓著跪在地上,死死盯住暗處兩個單薄的身影。
万俟新司緩緩從黑暗中走出,居高臨下看著狼狽的老者。
「我本該必死無疑。」
他說完這句話,停頓片刻,看向尹朝所在的位置。
自從小時候救了他一命後,他總是能看見邪神出現在周邊。
他抱著手,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像是一個與此無關的旁觀者。
他再也不能和邪神交流,但忠實的信徒永遠會恪守規矩。
神,只該高高在上的接受景仰。
「我本該必死無疑……」
万俟新司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可是神明不願。」
說完,他拔出腰間別著的手槍,親自殺死了始作俑者。